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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0-08-21 17:42:04

千千晚星

千千晚星 繁浅 著

连载中 陶南姜钟以言 洪荒小说 女强男强小说 幽默搞笑小说 相术小说

精品好书《千千晚星》是来自作者繁浅所编写的都市风格的小说,书中的主角是陶南姜钟以言,文中感情叙述细腻,情节跌宕起伏,却又顺畅自然。下面是简介:大力少女陶南姜初入学便遇见碰瓷事件,少女拔刀相助,一时间成为校园热议话题。入学后,南姜因为肠胃炎从上铺摔下,被好心人钟以言送往医院,钟以言更是拒绝了南姜输完点滴后独自回学校的建议,两人在一来一往中建立了感情,陶南姜之后才知道,原来她和钟以言的缘分很早之前就在了。

精彩章节试读:

陶南姜不喜欢这样仿若熟透的盛夏。

灼骨的日光翻滚,热浪扑面,似乎滚烫的温度抽干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水分,她顶着这样的烈日,在这个四向皆通达的十字口处已经站了二十分钟有余。

一模一样的房屋,相差无几的院子,各家小院前都种了一棵树,枝繁叶茂,太阳覆上绿叶投下或长或短的树荫,不过这一切也都在路痴陶南姜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往左有块石头,上次好像是在那里拐弯。”陶南姜拿着自己绘制的地图,边观察周围地形边自言自语,一张薄薄的纸被反复揉搓过,上面线条凌乱,铅笔印记模糊,除了她本人,不会有第二个人认为这是一张地图。

“但是……右边也有块石头……”唯一能让她分辨方向的路标作废,陶南姜叹口气,将草帽压得更低,前瞻后望许久,终于认命地停好自行车,把地图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书包里。

微风细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约敲在不远处,她凝神一听,又消失无影。

大概是神经过敏,陶南姜耳朵一动,她今天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身后似乎总传来窸窣声响,可等她转身,只看到风吹草摇,建筑静默陈立,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陶南姜摇摇头,摸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把当前位置发过去:“Leo,你快帮我看看,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边很快回复:“又是在这个地方迷路?”

“又……吗?”

对方沉寂下来。

多亏季玥,让她在不计其数的迷路后,还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季玥是陶南姜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两家只隔着一面墙。季玥自幼便不是个安分的姑娘,父母又开明,对她从来不加约束,精通英语和葡萄牙语的季玥半个月前去赞比亚做一个儿童关爱的项目,知道重度路痴陶南姜离了她怕是活得艰难,于是临走前给陶南姜购买了一个人工导航服务。

陶南姜只知道对方的代号是Leo,这一个月来,Leo对她的频频问路倒是有问必答,只是态度越来越令人不满。

在过去一个月里,她不是没想过和Leo拉近一下关系。

比如——

“Leo,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是狮子座吗?那么巧我也是。”

“哦。”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一下你的性别吗?”

“介意。”

“……”

对方没有任何迟疑,回过来一个冷漠的句号。

不说别的,单论“一秒钟把天聊死”的本事,陶南姜没见过第二个。

舍友程音神秘兮兮地向她建议过:“南姜,你发一张照片过去,如果对你热情起来了,对方肯定是个男的,如果把你拉黑,一定是嫉妒你美貌的同类。”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陶南姜撑住下巴,细白的脸上那对似有流光的眼睛眨了眨,眸底柔光满溢,眼尾将翘未翘,“我真反驳不了,只能承认你说得都对。”

程音尖叫着去捂她的眼睛:“陶南姜!你不许这么对我笑!”

“怎么了,”陶南姜扒拉开程音的手,甩着头发又把脸露出来,还是那副笑模样,“被我迷倒了?有我英雄救美的那天迷人吗?”

并不是程音夸张,Q大以理工科见长,女生本就稀少,陶南姜有貌如此,不免更显得出众,很快声名在外。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长得美。陶南姜生得高挑,骨骼纤细,入学报到那天,太阳如火,她简单的短裤白衫打扮,不规则的衣服下摆一半扎在腰间,硕大的墨镜盖住半张脸,推着行李箱,步履轻松,那双笔直修长的腿格外惹眼,一路引得无数注目。

办完入学手续,拿到宿舍钥匙,陶南姜仔细研究了一番从不离身的地图,兜了几圈终于找到寝室楼下。寝室楼下大概是在推销什么,人数众多,堆挤在一起,她不爱凑热闹,打算先给季玥打个电话约好午饭地点,再上去放行李。

只是这边电话还没有拨通,陶南姜突然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吸引。

“你碰坏了东西不赔还想跑?”

“拜托,谁碰你东西了?明明是你自己弄掉的好吗?”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干巴巴的一张脸,这会儿凶相毕露,抓着一个女生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撒起谎来倒是眼睛眨都不眨,我手里这个珠串是地道的南红玛瑙,摔出这道裂纹就算是不值钱的废品了,你必须赔!”

开学报到的这两天,学校对外来人士的管理没有之前那么严格,附近的一些小商小贩趁机混杂在人群里,到宿舍楼下推销各种各样的东西。

程音没想到来报到第一天就遇见这么糟心的事,周围人不明就里,也不敢妄自插手,围在两边做观望状。

“多少钱?”程音面皮薄,不想和无赖多纠缠,打算自认倒霉,息事宁人。

那个男人见程音肯妥协,立刻扬起几分得意,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程音瞪大眼睛。

“五千。”他嘿嘿一笑,又正色,“这可是如假包换的真货。”

程音恼怒:“你这是在敲诈吧!”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要是没钱,给哥哥留个联系方式也是可以的,嘿嘿……”

怎么越说越猥琐了。

争执中的两人离陶南姜不远,一言一语都听得真切,她蹙眉,看见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已经伸手欲摸上程音的手背。

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陶南姜也顾不得给季玥打电话,她丢开行李箱,活动了下十指,一步跨过,直接钳住男人的手腕。

男人惨叫一声。

她把墨镜推到头顶,挑着眉:“居然当着我的面想揩小姑娘的油,我戴着墨镜你就以为我瞎了?”

待看清那张脸,围观群众片刻沸腾。陶南姜的皮肤很白,被阳光一照,更显出又薄又透的白,乌发如墨,瞳仁黑亮,如圈着两泓细泉,她站在那里,似乎美景尽披于一身,将周围一切都衬得平淡无奇。

“大大大姐,”男人哀嚎,“手下留情。”

大姐?陶南姜被这声称呼喊得心尖一颤,空着的那只手摘下头顶墨镜凑到眼前,镜片照出她那张仍然年轻漂亮到张扬的脸,心头火起,更加大力地抓住他的手腕。

“南红玛瑙?”她嗤笑,“就是一些料器珠子而已,蒙谁呢?报警。”

刚才还嚣张不已的男人知道遇上了行家,又听到对方说要报警,终于慌了,缩着脑袋恳求道:“大……”

想要脱口而出的称呼被陶南姜如刀的眼神逼退,忙改口说:“美……美女,我真错了,刚才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明明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儿,白皙的手臂纤细如柴,却怪力无比,这么钳住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腕,竟让他挣脱不得。

“诚意呢?”

男人也是个活络的,尚且自由的那只手连忙伸进口袋里,掏出两张粉色钞票恭敬奉上:“今天就带了这么多。”

“哦,”陶南姜又把墨镜戴上,冲旁边的程音吹了声口哨,“原来没有诚意。”

围观的人津津有味地在看这场大戏,更有甚者拍照记录,准备一会儿发在学校的论坛上,标题都想好了——《震惊!美女大学生居然……》

一定很有爆点。

原本就瘦小的男人,这会儿佝偻着腰,带着断腕般的表情,哆哆嗦嗦又从口袋里抓出颜色各异的几张钞票:一张50块,两张20块,三张一块钱,还有四个五毛硬币。

“真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快哭出声来。

陶南姜瞥了一眼那几张钞票,甩开他的手腕,红唇轻启:“滚。”

男人是老油条了,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也做了不止一次,专挑新生欺负,无非是仗着他

们年纪小,涉世未深,敢怒不敢言,谁知道这次居然在一个小姑娘手里翻了船。

况且这小姑娘……手劲儿真大啊。

他捂着已经现出一圈青紫的手腕,灰溜溜逃跑。

没想到看起来娇娇滴滴的美人儿这么酷,不少人心有折服,还有蠢蠢欲动的学长殷勤地凑过来:“学妹,行李箱肯定很沉吧,你住在哪个寝室,我们帮你搬上去。”

“是啊是啊。”另几个人也忙不迭地附和。

陶南姜面有疑色,目光一一扫过那几张泛着油光的脸,挥了下手:“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学妹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咱们学校的校训就是‘刚正不阿,助人为乐’,行李箱这么重,我们……”

话音未落,他们眼睁睁看着纤瘦的陶南姜一只手轻松拎起行李箱,利索地扛在自己左肩上,还拍拍空着的右肩膀,朝早就傻了眼的程音飞过一记媚眼,声音又甜又软:“美女,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程音下意识地回答。

“那好吧。”陶南姜就这么扛着箱子健步如飞,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当天晚上,Q大各式各样的群炸开了锅,聊来聊去话题无非都和这位新晋校花有关——

“今天是过年啊朋友们,我们Q大再也不用被人嘲笑连只蚂蚁都是公的。”

“就是,女神今天可给咱们长脸了。”

“对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庆贺后,有人在群里提议,“按照老规矩,两个月后江城会有一个女神评选的活动,务必让南姜女神参加好吗!”

话音一落,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里的消息此起彼伏:“胜券在握!”“马到成功!”“舍我其谁!”

在这个即将开展成语大会的群里,一股清流涌出来:“那个活动要全程去电视台录像的,据说要求很高,不知道陶南姜有没有什么才艺。”

沉寂三秒钟,有人说:“力气大……算才艺吗?”

网名为“一言蔽之”的群友突然发言,冷静总结:“算杂技。”

话题人物陶南姜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火遍了整个大学城,这会儿她正躺在寝室铺得软绵绵的床上,边敷面膜边给季玥发消息:“我打算先做老城区那边的那个单子,房东已经联系我多次,看起来很有诚意。”

季玥回:“你开心就好,只是老城区那边是出了名的迷宫房,我怕你有去无回。”

陶南姜愤愤地敲字:“神经病啊,建什么迷宫房!”

“你口中的神经病,正是你敬爱的父亲大人陶礼声教授。”

这片宛若迷宫一般的建筑区曾经还捧得过设计金奖。

“……当我没说。”

静默半晌,季玥语气斟酌:“南姜,你真要和陶叔这么怄下去啊?”

“不是我和他怄气,”陶南姜把床头那盏小台灯拧得暗下几度,灯烛如豆,留下昏黄的底色,“我只是想做我真正想做的事,而不是顺着别人的心意。”

记得多年前,她看《阿甘正传》,对其中一句台词印象深刻——

“阿甘,你长大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什么,难道我不能成为自己吗?”

她从来不想成为任何人,只想做自己。

大学前来报到,别人都有亲朋相送,陶南姜却孤身一人,原因在于来前的一个月里,陶南姜一直与父母冷战中。

父亲陶礼声在建筑界算是泰斗级人物,严肃刻板的性子,尽管只有陶南姜这么一个女儿,却从不溺爱。他总觉得女儿心无定性,整天怀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还叫嚷着生而自由,一向不服管教。

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不是捧在手心里,但陶父也不舍让她品到生活太多苦处,干脆为她规划好畅通的人生:先读Q大最出名的建筑系,然后出国深造两年,归来后进入国内首屈一指的事务所工作,里面好几位高管都恰是他的学生。

可陶南姜起了逆反心,偏不愿如此。她在设计上小有天赋,审美独到,且动手能力强,一直梦想成为一名设计师。

犹记高二那年学期末,三中例行邀请优秀校友回校做演讲,一位已是知名设计师的学姐侃侃而谈,她以现代东方设计见长,已经于法国巴黎创立了自己的原创设计品牌,专业从事建筑、室内及家具和陈设艺术品的设计。

演讲期间,学姐播放了一段关于家居设计的视频短片,短短十几分钟,陶南姜看得目不转睛,原本死气沉沉四面白墙的房间,巧加装饰,立刻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就在那天她突然了悟,生活中尚有很多美好待人发掘,她一定要成为这类人。

可是父亲并不同意,义正言辞地否定了她的异想天开,见陶南姜并没有松口的迹象,甚至偷偷帮她更改了志愿。

陶南姜本来属意环境艺术设计专业,陶礼声见多次劝解她无效,索性自作主张帮她换到了建筑系,录取结果出来后,陶南姜同父母声势浩大地争执了一场。

这场争执可把老夫子似的陶教授气坏了,他颤巍巍地拍着桌子,嘴里碎碎念着“家门不幸”,陶南姜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给多少台阶下也不低头,一直到来报到仍然没有缓和的迹象。

不过陶南姜骨子里一直有种不服输的倔强,即使没有读成理想专业,陶南姜还是继续坚持她的梦想之路。

假期初始,陶南姜低价租了一个八十平米的小房间,老旧的房子,墙皮脱落了大半,四壁层层沾着深浅不一的油垢,多看一眼都让人忍不住蹙眉。

来看房的那一天,季玥冲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打开窗户,木框窗将光线切割成菱形投在地板上,绿藤被阳光抚得油亮,趴在窗角,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上上下下打量着,叉着腰抱怨道:“就这么间破房子?南姜,艺术家那么多,你是我见过最寒酸的。”

虽说破旧了点儿,不过户型还不错,寒酸艺术家陶南姜里里外外仔细看过一遍,满意地定下这套小房间。

她也算能吃得下苦来,反复修改终于定下设计图,自己动手设计装修,单单贴整面的墙纸就费了两周的工夫,前后忙足了三个月,一天到晚不是泡在房子里就是流连于批发市场,连粉刷都是买来白色和灰色乳胶漆亲自动手,软装更是用足了心思,从花园里捡来的枯枝经过巧改也能变成淡雅的装饰,挂在壁橱上,平添几分韵味。

终于大功告成后,陶南姜将设计前后的对比长图发到网络上,本来只是出于分享和交流的目的,意料之外,这组清新的家居设计图一时爆火,甚至还有人辗转联系到她,希望她能帮忙做自家的装修设计。

经过再三的考虑和选择,陶南姜终于选择了第一单客户,带院子的独栋二层小楼,位于江城依山傍水的老城区。

因为这个单子,大学伊始她便忙碌起来。

Q大在江城正中心,西北角的这片老城区距离学校有点远,公交车不能直达,倒车太麻烦,陶南姜干脆买了辆二手自行车,闲暇时候骑车穿过半个城市去老城区的迷宫房。

而且对她来说,开学初期因祸得福,闲暇时间……还是蛮多的。

报到那天,正准备出国事宜的季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带陶南姜去吃了一顿饭,地点定在一家网红海鲜馆,抱着狠宰好友一顿的想法,陶南姜杯筷不停,吃得相当尽兴。

或许是因为吃得又多又杂,陶南姜突患急性肠胃炎,半夜嗷嗷嚎叫着被其他三个室友送到医院急诊室挂水。

这段时间病毒横行,医院里病床紧缺,陶南姜挂上吊水,只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恹恹地靠着程音的肩膀,其他两个室友陪坐在一边。

因为报到时间有早有晚,四个女生还未来得及熟识,因为陶南姜突发的肠胃炎,紧张了一路的她们睡意全无,又没有其他事情打发时间,不知道谁先开头,在深夜的医院走廊这样一个场景下,伴着惨白昏暗的灯光,大家一个接一个做起自我介绍来。

高瘦的程音之前已经有过接触,一头利落短发的叫迟意,五官英朗,说起话来也很直爽,她坦言最想知道网红海鲜馆究竟有多美味,才能把陶南姜撑出肠胃炎来。

另外一个是白清然,娇小的南方女孩儿,普普通通的长相,但在眉骨间生了一粒痣,浅褐色,她一笑,那颗痣便轻微上扬,衬得那张脸多了几分生动。

白清然很细心,即使匆忙来医院也没忘记随身带着水杯,等陶南姜扎上针,她第一时间去接了热水,递到陶南姜手里,温声提醒她暖暖胃。

女孩子们的友谊总能很快建立起来,说说笑笑几句之间,仿佛已经亲密无间。

“南姜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被你吓死了。”程音心有余悸,嗔她一眼。

大快朵颐的时候是很痛快,陶南姜刚回到寝室时只觉略微有点不舒服,咕咚咕咚灌下两杯热水,她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可到了半夜,腹痛越来越剧烈,陶南姜昏昏沉沉,还以为在家里,支起身体有气无力地伸手去摸床头灯,突然摸空闪了一下,直接从上铺掉了下来。

好在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上铺离地面并不算远,但大半夜掉下个人砸在地面上也足够吓人了,程音反应最快,踩着第一级床梯跳下来,赤着脚蹲下身,心惊胆战地把手凑到陶南姜鼻下,片刻后惊喜地说:“还活着,快去拦车送医院!”

一室人匆忙起身,简单收拾两下赶紧扶起陶南姜送她去医院。

这个时间点,车并不好拦,尤其是对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家,三个人拖着哀哀叫唤怀疑自己磕掉了门牙的陶南姜往校门口走,边走边商量到底如何是好。

“也就是你运气好,”迟意接过话,“一出校门刚巧碰上好人,看我们需要求助,二话不说把咱们送到医院。”

迟意凑过脸来,神神秘秘地说:“而且,好人还特别貌美。”

她不胜唏嘘的样子,一个“特别”咬得很是回味悠长。

腹痛难忍又遭遇了高处跌落,一直混混沌沌的陶南姜只知道自己上了一辆车,路上连对话都没听清楚,直到在医院吃了药挂上吊水神智才慢慢恢复清明,她听迟意说对方貌美,以为是个女生,刚刚还蔫头蔫脑的陶南姜立刻抬起脑袋:“有多美?比我美?”

这话没法接,周遭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须臾,极轻的一声笑,穿透寂静落在不远处,陶南姜循声望去。

夜幕低垂,走廊上只开了头尾两盏灯,中间的那盏灯熄着,光线暗淡幽邃,一个高瘦且年轻的男人站在灯下,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陶南姜忽然觉得心脏蓦地漏跳一拍,他果然不负貌美之名,清亮的长目,鼻梁挺拔,轮廓精致英气,皮肤看起来居然比她还要白上一个度,但因眸光锐利,身姿笔挺,又丝毫不给人阴柔之感。

颜控陶南姜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英俊的男人脚步不急不缓,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袋子:“庆大霉素碳酸铋胶囊一次两粒,一日三次,不要与抗生素同服,其他几种常备药,适用症状和用法用量都已经写在上面。”

我的天,陶南姜呆呆地把头又靠在程音的肩上,那个声音清冽如泉,因为天晚疲惫,嗓子带着一点点哑,如同磨过上好的丝绸,字字如珠,嵌进她心口处。

陶南姜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皮囊,读高中时,她所就读的三中毗邻全市最好的艺高,艺高没有晚自习,每到下午放学后,经常有瘦瘦高高的男孩子骑着单车背着吉他从校门口穿梭而过。

夕阳西下,晚霞密布,涂在天空像深浅不一的油彩,艺高不用穿校服,那些干净清爽的男生打扮得年轻时尚,或沉默不语或笑容阳光,车轮一圈圈压过铺了满路的银杏叶,如同小清新偶像剧里的某一帧场景,把季玥迷得不行。

号称为了提高审美能力,陶南姜和季玥最常做得事情就是在晚自习之前,叼着一袋酸奶爬上操场东侧养花的高梯,登高望远,外面的那条街一览无余。

季玥记忆力惊人,给每一个有颜值的帅哥都编了号,还美滋滋地选出了她心目中的“四大天王”和“五小王子”……

陶南姜通常不屑一顾,随看随忘,她顶着这样一张脸,明里暗里不乏爱慕者,也有大家公认的校草级向她告白,很温柔体贴的男生,满怀浪漫,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还用微波炉将两朵小雏菊烘干,粘在信封上,托人交给她。

她收到信,根本连启封都不愿意,只觉得对方幼稚。

不像眼前这个男人,精雕细刻的外表下散发出从容沉稳,举手投足间有着不容忽视的温雅。

看着眼前装药的袋子,陶南姜激动不已,一把抓过来,她忘了自己是个怪力少女的事实,脆弱的塑料袋立刻被扯出一个大开口,几种药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就连毫无防备的他都差点被她的这记猛力拉得一个趔趄,幸好反应迅速,伸手撑住她旁边的椅背才勉强站定。

什……什么?!陶南姜完全傻住,等到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男神当前,她不但没有表现出自己小鸟依人的一面,反而像一个女壮士一样,差点把他扯倒。

听闻她那件英雄救美从而熟知陶南姜力大如牛的程音、迟意和白清然都齐刷刷地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好在他看起来不太介意,反而蹲下身,精致的下颌线从她眼前滑过,有条不紊地把东西捡起来。

“我我我……”那张脸离得太近,美色当前,一贯伶牙俐齿的陶南姜话都说不利索,“我”了半天,没头没脑地说,“我今天晚上吃了蒜蓉烤花甲,白灼虾,干锅酱香鱿鱼,还有珍珠圆子……”

没出息,她的一群室友捧心顿足,恨铁不成钢,没想到众人奉为女神的陶南姜同学,在帅哥面前居然这么没格调。

他眼角微扬,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才会生病,以后饮食要注意,药一天三次,必须要按时吃。”

他在“必须”两个字上咬字重了一些。

咦?

陶南姜有点疑惑,听这个语气,好像他知道她有不按时吃药的坏毛病一样。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即使是有意垂首也显得居高临下,收拾好药盒放到陶南姜身边,他向她伸手:“手机拿来。”

也……太主动了吧,不过她喜欢!陶南姜心花怒放,乖乖递上手机,他接过,骨节清晰的手指敲在通讯录界面,迅速输入一行数字,又添上备注,复递回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你输完液打这个号码,我来接你们。”

“不用了,”陶南姜脑子总算灵光了一点儿,直起身体,客气地拒绝道,“钟先生,已经很麻烦你了,再吊完最后一瓶水我们可以打车回去。”

他眉心拧了拧,黑眸如夜,声音还温着:“没什么麻烦的,夜车不安全。”

陶南姜手心出汗,她刚刚偷看了一眼那个号码,姓名栏上写着钟以言。

真是毫无挑剔之处,陶南姜陶醉地想,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钟以言话落,分明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陶南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相对无言间他的手机响起来,在空旷的走廊里一声声很清晰,他按下接听键,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电视台那边的说客,这个叫“文学千讲”的栏目倒是很执着,他已经推脱了几次,对方仍不死心,不过制作人的确有些背景和门路,三更半夜还能请动那尊笑面佛来和他讲情分。

钟以言面上带着清淡的笑意,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先行一步,边走边说:“闭嘴,你要是再说什么以身相许,我肯定不对这个节目多做考虑。”

在快要走到楼梯口时,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折身,将原本挂在臂间的衣服搭在陶南姜腿上,低声说:“长椅又硬又凉,夜里湿气重,垫着外套坐会舒服一点。”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外面起了雾,游移的空气浸润上一层湿气,钟以言看见陶南姜惊诧抬头,如瀑的长发披下来,刘海儿用一根鱼骨发卡别住,露出光洁的额头。灯光那么暗,偏偏细碎的光都在她那双眼睛里闪动,湿漉漉的,像清晨的林中鹿。

“谢谢。”惊讶于他的细心,陶南姜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握住他的外套,垂感极好的料子,看得出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钟以言笑了笑,又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你美。”说罢,他转身离开。

陶南姜立刻想起自己刚才叫嚷着要比美,霎时间红了脸,经验匮乏的她心里被这句话搅得扑通直跳,揪着程音的袖子,声声控诉男神刚才不经意一撩,活生生偷走了一个少女的心。

程音看不得她的痴汉脸,一脸嫌弃地把她的手拨掉。

不过,那天到最后钟以言也没能亲自来接她们,据说临时有工作耽搁了,但还是贴心地找了朋友过来帮忙。

于是陶南姜一行出了医院,见到倚车而立的何聿扬,骚包的大红色迈凯伦在隐约黎明里仍然耀眼,他穿着粉色衬衣,黑发略长,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人以群分当真有道理,这位也是极出挑的长相。

“我是钟以言的朋友,上车吧,保证安全送到目的地,”何聿扬绅士的为她们打开车门,“为美人儿服务是我的荣幸。”

“轻佻。”陶南姜听到程音在她耳边小声评价,一记白眼翻过去,很显然对这个富二代印象不佳。陶南姜有些诧异,程音一向潇洒,很少会对某个人表现出直白的厌恶。

跑车穿行在安静的马路上,白清然和迟意已经困乏地睡过去,何聿扬放了一首歌,TheCranberrie的DreamingMyDream,浩渺的唱腔在这方小空间里低低徘徊,程音敲敲椅背,故意找茬,要求道:“放首中文的,让我能听懂。”

何聿扬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笑,顺着她的意思把歌换成了《山路十八弯》。

这个人的品味跨度之广,堪称山尖鸿沟。

听着中气十足的“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陶南姜使劲按住蠢蠢欲动的程音,从而避免一场血战。

不过三遍歌的工夫,很快到了宿舍楼下,陶南姜左扶右搀着一夜忙碌这会儿困倦不已的迟意和白清然,毕竟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他还能凌晨跑这一趟过来帮忙,陶南姜同何聿扬礼貌致谢,程音冷哼一声,把脸别向一边。

“陶南姜。”何聿扬忽然叫了她一声。

陶南姜疑惑回头,可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话题,看起来只是想叫一叫她的名字。

他摆手:“很晚了,回去吧。”

“美人儿,”何聿扬又冲着程音送秋波,眯着眼坏笑,“周末赏脸一起喝茶吗?”

程音假装没听见,拨了两下头发,根本不屑于多给他一个眼神。

直到看见四个女孩儿叫醒宿管阿姨开门上了楼,何聿扬才摸出手机给钟以言发消息:放心,安全送到,还顺便碰到了我那个有气节的妹妹。

他在打下“妹妹”两个字时,嘴角的笑慢慢凝成一丝讽刺。

第二天就是军训,陶南姜还没从肠胃炎的余威里缓过劲儿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能缺席军训,负责考勤的班长对女生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对陶南姜这个Q大之光,就算她张口要星星也恨不得摘下月亮配成一套送到她手里,更何况只是区区的不能军训。

因此陶南姜有大把时间泡在老城区慢慢工作,毕竟是第一单生意,对她来讲意义不同,简直用尽了心思,每一处细节都要亲自动手,非要做到尽善尽美不可。

如果非要说哪里还不太如意,那大概是迷路这件小事了。

陶南姜本来方向感就堪忧,更何况这片号称“迷宫房”的地方,每家每户从外面看,布置陈设都一模一样,如果靠自己,她大概没有一次能顺利进家门。

好在还有人工导航。

“是不是往右转?”陶南姜发过去一条语音消息。

“往左。”Leo纠正,又发过来一串文字,“都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恭喜你突破人类底线,已经在同一个地方迷路了八次。”

居然有八次之多吗?

隔着屏幕,陶南姜已经真切地脑补出他语气中的嘲讽。

她气得跳脚:“喂,我花钱买服务,你不要嘲讽我。”

明亮的落地窗前,成片的风飞进来,轻轻掀起半透明的纱帘,年轻男人立于窗前,眼尾向上扬了几分,眼睛似乎含了笑,金色的阳光灼灼,沐过他周身,勾勒出挺直的轮廓。

钟以言将视线投向外面,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外面捧着手机正上蹿下跳的女孩子。

修长的手指敲在键盘上:“往左转,然后向前走。”

女孩儿应声转弯,他的目光骤冷,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某栋楼的拐角处一闪,跟着她向西走。

这一带疏疏落落排着几幢房子,看起来年岁不短,青灰色院墙,屋顶上朱红的瓦片细工细排,独门独户的小院栅栏外,被一圈锈红色的砖围住。

虽然九月已见底,但仍热度未减,茂盛的树冠连绵,蝉声不断,午后一点钟的烈日当头下,得到指令的陶南姜挥汗如雨地蹬着自行车向最西边的那栋房子前进,车筐里放着几盆花,清新素雅,已经是修剪过的,她费了好半天力气才从四公里以外的花鸟市场里淘出来,准备装饰到房东家的阳台上。

这边哐当哐当的车子刚停稳,陶南姜翻出房东不久前才配给她的钥匙,刚抱出来两盆花,***大响,她腾出手去接电话,按下接通键贴近耳朵,那边程音又脆又亮的声音传过来:“南姜,你几点结束,我今天领了钱,要不晚上东门小吃街请你撸串啊?”

程音仗着人高腿长,开学不久就找了份抛头露脸的兼职,商场开业走走秀,偶尔派发些小广告,较其他兼职而言薪水还算丰厚,陶南姜亲切地称她的兼职为“野生模特队”,每次结了钱都不忘带她去胡吃海喝一番。

“六点钟回去吧,”陶南姜手肘间搁着颇有分量的花盆,花盆体积不小,导致她行动不太利索,栅栏门关得很紧,锁扣挂住了半边,她抬脚勾了半天也没打开,“你现在寝室等我,我回去放下东西……”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开门上,再加上又在打电话,根本没有留意身后的动静,这会儿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向前一推,花盆应声落地,摔得七零八落,手机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可让我抓住了,”阴恻恻的男声像滑腻的水藻,绞在耳边,“小妞,我们俩跟着你好几天了。”

陶南姜双手被缚住,整个人被用力按在栅栏门上,她偏过脸去,看见旁边一张干巴巴的男人的脸,她立刻回想起来,这是在开学报到那天她教训过的人。

尽管陶南姜是怪力少女,但敌不过对方有备而来,再说制住她的人身高力壮,看起来是个练家子,繁复的纹身一直蔓到手腕处,一只手轻松压住她纤细的手骨,手劲很巧,让她半点也挣扎不得。

陶南姜还算有胆识,虽然心里冷汗涔涔,但面上依然强作镇定,甚至还虚张声势地笑了两声,瞧着那个瘦小的男人,语气满是不屑:“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堵我还用找帮手,有本事和我单挑啊!”

瘦小的男人往后退缩两步,小声说:“我才不和你单挑,我又打不过你。”

“石老板,”他语气恭敬不少,看了一眼纹身男,“这丫头鬼得很,力气还大,就是你手下那些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也不一定能制住她。”

手下那些?陶南姜心里急打鼓,这石老板好像有些来头,并且来者不善。

“石老板,猴子叔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陶南姜心一横,模仿狗血电视桥段开始讨价还价。

瘦小的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猴子叔指得正是他本人。

还没等他气得哇哇叫,只听背后一道声音如冰:“放开她。”

钟以言站在不远处,浓绿色铺在他身侧,他的眼神却冷如寒冬,削薄的唇勾起,慢慢地重复:“我说,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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