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公鸡高昂的尖叫声，响彻农家小院。
小小一方院子，妇人追着一只红冠大公鸡，在遮蔽大半个小院的葡萄藤下，来回穿梭。
乒铃乓啷，兵荒马乱。
不知在第几次激起周围鸡群尖叫着，飞跃而起之后，最终，那运动健将一般的公鸡，终于被妇人给捉住。
“沐沐？”
“沐沐，想什么呢？”
妇人紧紧抓着公鸡翅膀，高声叫了两声坐在门槛上圆脸小娃。
这一下，程沐沐瞬间从沉浸的思绪中惊醒。
“啊，妈！”
程沐沐下意识答应，圆鼓鼓的小脸，懵懵的，忽闪迷茫大眼，看着就有些可爱。
王玉梅抓着公鸡走到后院长廊处，看着一脸恍惚的小闺女，眉头微皱，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拱起，像是一轮星月。
“沐沐，没事吧？”
小闺女前天半夜发烧，浑身烫得跟火炉子似的，大半夜的，队里的农村合作医疗社可没人在，加之，丈夫程友邦又不在家，家中只剩下她和两个闺女，她一个人可没办法大半夜带人去镇上医院。
要知道，骑上自行车，到镇上医院也得四十分钟的路程，远着呢。
最终，还是大闺女程琳从家中翻出一袋退烧灵，让火烧眉毛的王玉梅冷静下来。
服了退烧药，程沐沐总算退了烧，不过，后半夜王玉梅也没敢合眼，就怕反复，好在程沐沐没再烧起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王玉梅靠了靠小闺女额头，见她温度正常，这才放心了。
不过，小闺女自从醒来之后，人看着有些不大对劲，蔫巴巴不说，还老是走神。
就比如现在，王玉梅捉到大公鸡后便让程沐沐去厨房拿个二大碗来，等会杀鸡放血，这不，一抬头，王玉梅就见小闺女又一个人愣神。
小闺女这愣呆呆的模样，自从前天退烧清醒，时不时就如此。
王玉梅有些不放心，村里可是有个小孩，发烧烧坏脑子的！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王玉梅急了。
“沐沐，你没事吧？要不妈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话王玉梅之前也说过，不过被程沐沐给拦下了。
此时，她再提起，程沐沐自然一样拒绝。
“妈，不用，真不用！我没事！”
说着，程沐沐便从门槛上一骨碌站起来，迈着小短腿，直冲厨房，“妈，二大碗是吧？我这就拿！”
转身一刻，在王玉梅看不到的地方，程沐沐原本那稚气未脱的小脸，瞬间严肃无比，若是有人看到，定要打趣，小小孩子，这小大人模样，还怪可爱。
可是，只有程沐沐自个儿晓得，她不是小大人模样，而是真·大人！
是的，前天晚上从发烧中醒来的程沐沐，已经不是原来的程沐沐了，不对，这么说也不对，她还是她，只是不是五岁的小沐沐，而是从2023年重生到1991的那个已经37岁的程沐沐。
长大后的她，回到了幼年时！
这惊天巨变，即使是成人芯子的程沐沐也有些接受无能，无法理解。
原本程沐沐以为或许是在做梦，然而，一觉醒来，她依旧是那稚嫩幼童小沐沐！
这世间怪事，还真就给她遇上了！
程沐沐甩甩小脑袋，迈着小短腿，走向落地橱柜，从中取出一个二大碗。
稚嫩双手捧着二大碗，递给王玉梅的时候，程沐沐见她此时还是满头黑发，只有两鬓有那么一两根调皮的白发在隐没其中，程沐沐不禁想道，或许是这上天感知到她内心深处的祈求，让她重新回到1991这一年。
这一年......
“沐沐？”
王玉梅轻唤一声，终止了程沐沐沉思，小小脑袋一昂，就见到王玉梅眼中的担忧。
这一刻，程沐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酸酸涩涩，有点点说出的难受，又有些庆幸。
这时候，妈妈还没有被病痛折磨得成神经质一般，她还是那个做事干净利索，对待生活笑容满面的女人。
只是，一年后，病痛开始显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久治不愈的病痛，将这个利索的女人，折磨的尖酸刻薄，但凡有一点忤逆她想法的意思，就会变得要死要活。
“妈，没事，我就是想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她了，你别担心哦。”
小小的孩儿，稚嫩的面庞，声音听着还带着丝奶气呢，说的话听着却是一本正经，很是小大人模样，倒是让王玉梅不禁想笑。
见小闺女如此，王玉梅原本的担忧倒是消散不少，她笑着点点头。
“好，妈不担心。”
王玉梅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程沐沐将那二大碗放在磨刀石旁，那磨刀石上还放着不久前王玉梅刚磨好的厨刀，此时刀锋见白，看着很是锋利。
“沐沐，你离远一点。”
程沐沐依言照做，往后退了几步，不过目光却是紧紧盯着王玉梅，而后，她便见王玉梅蹲下身子，左手提着大公鸡，右手拿起厨刀，随后就将那大公鸡给按在磨刀石上，随后闭着眼睛，一刀劈向大公鸡的脖子。
手起刀落，大公鸡随着一声高昂尖叫，头首分家，汩汩鲜血随着鸡头落地，流落二大碗中。
这一幕，倒是有一种古代刽子手问斩犯人的错觉。
程沐沐嘴角微微抽搐，恩，同记忆中的一样，她妈王玉梅同志就是不会给鸡鸭细细抹脖子放血，只会一刀切首。
遥远的记忆，此时，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那些尘封的久远事情，像是涌出的水，一股股涌出。
忽然，程沐沐眼睛一瞪，圆鼓鼓的，目光晶亮，看着很是可爱。
不好！她想起一件事来！
今天，她大伯娘会找上门来，跟她妈干了一架，还将这大公鸡给抢走了，气得王玉梅直接在床上躺了半天，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她心中那股郁气，缓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想至此，程沐沐拔腿就从后院跑向堂屋，她要将大门给锁起来。
不管怎么说，先将大伯娘吴秀凤给拦在外面。
对方实在泼辣，她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这小人是有心却无力对付啊。
然而，就这，程沐沐还是慢了一步，她那小短腿刚跑至堂屋，才走到一半，半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大推开。
吴秀凤冷着一张脸，见到程沐沐，便大声嚷道，“小二子，你妈呢？”
程沐沐：“......”
这小名，她都多久没听过了，很不爱听！
不过，此时，也不是程沐沐纠结这事的时候，吴秀凤语气可不好。
来者不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