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是黑山村臭名昭著的恶人，吃喝嫖赌样样占着，有时候突然发疯打人，村里人见了她都绕路走。
我睁眼的时候是在她的身体里醒过来的，眼眶上缘有些疼，我试探着碰了下，刺刺的。
「妻主，您醒着。
」极温润的声音似水波漾泳叩击暖玉，抬起头，入眼的眉目似明月皎洁，远山如黛，即使是一身缝补的粗布麻衣也难掩其清雅之姿。
只是他行路的姿态怪异，左腿前迈，右腿只是像个累赘似的拖着。
是原身打的。
拿着两米长的木凳把他的脚踝硬生生打断的。
「您昏了两天，肯定有些饿了，我刚温着米粥，您喝一点。
」他单手拿着一个缺口破碗，上面蒸腾飘着白雾，我一手撑着起身，一手接过苏尘昭递过来的碗。
碗里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米粥了，只能将将叫做米水，清的能看见碗底印花，轻小的米粒都不是沉下去的，两三粒飘在水面上。
我一仰头就将它喝了个底朝天，果然像我想的那样，一点味道都没有。
那三粒米没被我咽下去，我嚼了嚼，才尝到些米味。
虽然不能果腹，甚至连三分饱也算不上，但是好歹润了润嗓子。
头还是有些昏昏涨涨的，我捏了捏鼻骨，苏尘昭拿过我手里的碗放在一边，跛着脚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一手绕到背后虚环着我揉按我的太阳穴。
我闭上眼睛借着力直接靠在他的怀里，明显能感觉到他猛地一僵，整个身子都绷起来了，但是又以极快的速度放松下来，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但微颤的指尖骗不了人。
揉按了没两下。
「想干什么，说。
」苏尘昭错愕地低头看向我，我闭着眼，不然这样的角度一定是要对视的。
他温声犹豫道:「尘昭心疼妻主伤痛，自责妻主昏迷两日初醒却未能饱食，未尽夫责，还请妻主责罚。
」我仍是闭着眼睛的，没说话。
苏尘昭平抿着唇，揉按着太阳穴的速度慢了下来，好半天才试探着说:「妻主，您昏着的这些日子，二哥也担心的厉害，食不下咽的，就盼着您醒呢，他冷静下来后也知错了，您能不能……从轻着来，若是您不解气，尘昭在这儿呢，您朝尘昭来。
」盼着我醒?不见得。
原身眼睛上的伤就是被苏缎笙拿木挫子砸的。
苏家兄弟四人都是原身买来的夫郎，但原身对那事不感兴趣，一直以打骂他们为乐。
偏偏突然不知怎么就起了心思，抓了长相最妖媚勾人的苏缎笙进屋，脱衣就要强迫他。
苏缎笙吓的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原身，一个男人没有多大力气，但原身被砸的昏了过去，出气多进气少。
他们都吓坏了，要是被查出来是苏缎笙杀了原身，他们兄弟都是要被充军队里去的。
好在我醒了。
但坏也坏在我醒了。
毕竟以我的性子，把苏缎笙打的半死都算是轻的。
所以现在苏尘昭，跟我绕了半天，原来是来求情的。
「看情况。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让一直沉静的苏尘昭一下子慌了手脚，连忙直起身要往地下跪。
「回来，继续按。
」他听话地靠了回来。
「妻主，您是我们的妻主，更是尘昭的天，您对我们做什么尘昭理应不该多言语的，只是二哥体弱，深秋已过眼看就要入冬，若是二哥躺下，过冬怕是更难了。
」「……我不动他。
」「谢过妻主，二哥已经知错了，当时二哥只不过没有准备受了惊吓，绝不是有意冒犯您的……」「你出去吧。
」是他非要个答案。
要答案的是他。
不信的还是他。
我本就不喜多言，也懒得和他多废话。
「……妻主?」「我再躺会。
」他双手按着我的太阳穴没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只是沉默，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扶着我的胳膊给我一点一点放在炕上。
「那您休息，您有什么事直接唤我就好。
」「嗯。
」2.叩叩——「妻主，用晚饭了，需要我给您端进去吗?」「不用，我出去吃。
」「好的。
」躺了一下午的我恢复了些气力，穿好鞋推门进了小院子里，看见在灶旁忙活的苏尘昭。
晚上的主食是用野菜捏成的团子 ，卖相不太好看，却足够大，拿在手上也沉甸甸的，一共有五个挤在破烂的盘子里。
除了苏尘昭没见其他人，应该都躲在屋子里。
「剩下四个，你们分吧。
」「妻主您……食欲不兴吗?要是您吃不了，我给您留着，您等晚上饿了吃，您昏迷的这两天我们没敢出去寻菜，现在家里东西少，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吃了，等过两天……明天，我们去多找些。
」「明天我上山，找些能吃的东西。
」这些野菜在村子外周随处可见，因为这种东西，即使是贫苦人家也不至于吃这个。
他们不同，妻主不养家就算了，他们能弄到点钱就被原主拿去赌，买不起别的没办法只能吃这个。
「妻主，您……您要上山?」「嗯。
」总不能一直吃这个。
我还小。
要长身体的。
一米七的个子在人人一米九的世界着实不够看的，就连家里的几个男人也比她高。
「山上凶险，我……我叫三哥陪您？」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脸上的不情愿我看的分明。
也不知是怎么养的，明明年纪最小操心思虑的却是最多的一个，他二哥三哥的心眼估计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
「不用，歇着去吧。
」「妻主慢用。
」「盘子端进去。
」「妻主……」「拿进去。
」苏尘昭边观察我的神情边一点一点伸出手，直到捧起盘子还有些不真实，抿了抿唇，终于是真心实意地对我道了句：「多谢妻主。
」他们兄弟四个住的屋子是用茅草围包的棚子，挡不住夜风和暴雨，里面摆了四张高垒的木板做床，总共也没有我那间屋子一半大，破破烂烂的。
苏尘昭掀开茅草帘子笨拙地走了进去，我的听力还是挺敏锐的，至少我听见 了其他人刻意压低的惊呼声和交谈声。
「小四，你怎么把……那女人的吃食拿进来了，快拿出去，她发现了是要生气的。
」苏尘昭摇摇头：「是妻主让我拿进来的，她……有些不大对劲。
」「她能对劲就怪了。
」「这不会又是她想出来的什么新把戏？」「小四你还是把东西送出去吧。
」「本来我也说不拿的，可是……吃吧，哥哥们，总归大哥也要吃一点。
」几人一下没了声音，看向躺在木板上脸色病态苍白的苏辞湛。
「大哥……」我没兴趣接着听下去，起身回了屋子。
天刚刚放亮我就醒了，要是按照现代的时间，估计是凌晨五点多。
说是要入冬，可时候还早，门口的那两棵大树的叶还红着，空气中散着薄雾。
我推门的声音把舀水的苏尘昭吓了一跳，水瓢咣啷啷地掉在我脚下。
我弯腰把水瓢捡了起来，上面粘着沙砾土灰。
「妻主……我吵醒您了?」我走到苏尘昭面前把水瓢递给他，「不关你事，我上山，你呢，起这么早？」苏尘昭连忙接了过去，「多谢妻主关心，我睡的浅，早时就醒了，想着烧些水。
」「有什么要我带的？」「嗯？」苏尘昭没听懂般怔愣抬头。
「我上山，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苏尘昭极乖顺地把眼眸垂下：「尘昭唯一想的就是妻主平安归来。
」我点点头。
他不说，我就只能看着弄点。
黑山深处无人敢去，所以里面的果树都是没被采摘过的，倒是便宜了我。
果然还是深秋，树上挂的果子都是熟透的，苏尘昭也没说爱吃什么，我就随便挑了些摘。
还杀了两头野猪一头黑色横纹短耳虎——这些东西可比丧尸好杀太多了。
可惜的是我手边没什么趁手的工具能让我把它们都带回去，我掂了下打算把大一点的野猪带回去，剩下的我不打算带回去，等将野猪卖些钱买个网兜，下次再多猎些。
血腥味应该很快就会引来其他野兽，我不便多待，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午时了，我动身准备下山。
一路上看见我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要打量我两眼，结伴的窃窃私语，一般开口都是先问一句：「那是姜南吗？」然后才会讨论我身上扛着的野猪，但没人敢跟我搭话就是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选了条人少的小道悄摸摸地回家，一进门就听见了茅草房内止也止不住的咳声。
其他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留苏辞湛一人躺在床上，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苍白的脸咳的泛红。
锅里的水还是温的，苏尘昭应该在她走了之后又烧了一锅，我舀了一碗，扶着他起身喝了两口。
「多谢妻主……听小四说您上山了，可还好？」「还行。
」但是其实我的脸上身上还粘着血。
没办法，我整个人一共才多大一点，一头野猪估计能塞下四五个我，扛着它的时候一大半的身子都得贴着它，难免会有血晕到我身上。
苏辞湛也没多问，即使是那么大一片的血渍他也就当没看见，刚才的问话只是礼貌地客套一下。
我起来了什么，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掏啊掏，掏出来个梨子送到他面前。
「吃吧，能止咳。
」但作用不大。
苏辞湛错愕地看向我，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小四嘴里说的我有些不对劲是怎么个不对劲法。
他摇了摇头：「妻主，您吃。
」「我带回来很多，没事。
」「辞湛破败之身，还是莫要……」我懒得跟他多说，起身去放碗筷的架子上拿了勺子，把皮用刀削掉一半之后拿勺子刮里面的梨肉，一点一点的剐蹭使得外层的梨肉被匀成细浆，还有被擀榨出来的梨汁混着进到勺子里。
我强硬地把勺子送到苏辞湛嘴里，苏辞湛一时慌乱大半汁液从嘴角流下，我用空着的那只手给他擦了下。
「妻主……不……」我只当没听见，一口接着一口的送，好在他有了准备，没再从他嘴里漏出什么东西。
「不行了，妻主，我真的……」吃不下去了。
「死女人你又在欺负我大哥！」这声音乍响的下一秒草帘就被猛地甩开了，掀起一阵秋风，我旁边的苏辞湛猝不及防地呛了口，咳了两声。
苏奕绅冲过来举着木耙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三哥，别！」「小三！」我一抬手就握住了从正上方朝我劈过来的木耙，稍微一带力，苏奕绅就狼狈地后倒在地上。
「小三，妻主怜我体弱，只是喂我口梨，你怎么能如此误会妻主？快认错。
」苏辞湛面佯厉色。
他还是没能把这一整个梨子吃完，我三两下把剩下的啃完，梨核扔在他们屋子里专门放垃圾的地方，起身出去收拾野猪。
苏辞湛盯着被啃的什么都不剩的梨核没有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