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弟弟。
此时弟弟刚满三岁，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治愈的可能性十分渺茫，除非心脏移植。
我清楚地记得，上辈子从这天起，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弟弟的病是因为母体营养不良导致的，妈妈起初对此非常自责，很快，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养你要花钱花时间，我怎么会不注意营养？弟弟怎么会天生有病？全都怪你！”
“肯定是你把你弟弟的福气都吸走了，你个丧门星，早知道就不应该要你！”
“这下好了，你弟弟一生都毁了，再也过不了正常人的日子！”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我才不到五岁，天真懵懂，以为真的是我的错。
我每天哭着都向爸妈道歉，向弟弟忏悔。
爸妈不再让我上幼儿园，反而让我白天待在家里，承担照顾弟弟在内的一切家务。
妈妈教育我：“弟弟是因为你生病的，所以今后你要照顾弟弟，知道吗？”
爸爸也跟我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下地干活了。你是我的儿子，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务而已，你肯定可以做好，不要让我失望。”
我为了让他们不讨厌我，拼了命地干活。
冬天用冰水洗抹布满手冻疮，做饭时不熟练把手烫出水泡，晾衣服踮脚从高高的凳子上摔下。
他们都看到了，却又都无视了。
在他们眼里，身为哥哥的我怎样都无所谓，照顾弟弟就是我的职责，我就该以此赎罪。
在家中，事事都要以弟弟为先。
每顿饭我都不能先吃，必须他们三个人吃饱了我才能吃剩下的，吃完还要洗碗，因为爸妈要去陪弟弟。
弟弟顿顿大鱼大肉，逐渐被养得又高又胖又壮，爸妈省吃俭用生活清贫，而我则瘦得皮包骨，比弟弟矮了足足半个头。
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爸妈不知从哪里开了一份医院证明，以我生病为由不让我上学，年年如此。
直到八岁，我才能和六岁的弟弟一起上学。
我和他同校同班同桌，当他的保姆跟班，帮他值日，帮他打饭，还要帮他抄作业。
同学们都以为他是哥哥，我才是弟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弟弟连普通高中没考上，爸妈就让弟弟顶替我上重点高中。
而我却要进厂打工，赚钱填补家用。
好不容易熬到二十多岁，我攒下一点钱，开始和女朋友谈婚论嫁。
没想到，订婚那日，弟弟刚见过她一面后，就也喜欢上了她，吵着闹着要代替我和她结婚。
我不同意，爸妈就轮流劝我，让我把未婚妻让给他，还要给他买一套房子。
后来，我过马路时被闯红灯的货车撞飞，重伤濒危。
爸妈放弃抢救，将我的心脏移植给弟弟。
弟弟用健康的身体，顺利和我的未婚妻订了婚，还用我的意外保险钱买了一套全款房。
他们幸福地合照，似乎忘记我刚去世三天，尸骨未寒。
整整二十年的光阴，我为了让爸妈能多爱我一点，尽心尽力照顾弟弟，事事以弟弟为先，甘愿做弟弟的垫脚石。
到头来，不仅没有得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偏爱，还为此付出了生命。
只因为弟弟有病，就高我一等。真可笑啊。
思绪回笼，只听妈妈哭着教育我：“都是因为你，弟弟才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还是一模一样的话。
可我，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
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把全部过错都推到五岁小孩身上，你们的脸皮可真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