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剪子嘞,戗菜刀~”
“收破烂呦,秋衣烂裤废铜铁,牙膏皮废报纸的我要~”
“磨剪子嘞~”
“收破烂呦~”
许飞皱眉,生生被这此起彼伏、气蕴悠长的吆喝声吵醒。
但突然又觉得奇怪,心说怎么还有收牙膏皮的?
难道非洲友邦除了对旧衣旧裤有巨大的需求外,还爱上了国人的牙膏皮?
正想着,吆喝声近了,那感觉就像拿了个喇叭贴在耳边,巨响!
许飞脑瓜嗡嗡的,猛地睁眼就想看看谁在作妖,可这上下眼皮一撑开,他傻了...
蓝漆斑驳的铁管床,就在油漆木窗下;床头是红色喜字的尿盆,窗侧则是两米高的老式衣柜,而柜门镶着的镜子里,一个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的小青年正茫然凝望。
这是哪儿?
镜子里的人是谁?
心头狂震,许飞一把掀开沉重的大棉被,两步就踩到窗台上。
拔开插销猛地推窗,一股寒风呼啸着涌入,他看到的便是平房成片,枯枝秋黄!
而就在这时,窗外对过的一个丰满女人,正端着一簸箕炭块看过来。
下一秒,随着尖锐的“流氓”声响起,那炭块已噼里啪啦砸到脸上、胸口,甚至是嗖凉不挂的下半身...
几分钟后,外屋的铁皮炉旁。
许飞盯着五斗橱上的月份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1992年11月15日,壬申年,辛亥月甲午日,周日,宜动土忌安门。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穿越了!
而导致穿越的原因,大抵上是为了庆祝他挤进福布斯榜前百,美艳娇妻递来的那杯红酒上。
但就算自己挂的有点奇葩,重演了“大郎该喝药”的剧目,可穿越的对象要不要这么“感人”?
二十出头,高中学历,结婚两年,没工作也没子女。
这身子的前主只要睁眼,脑子里就两件事:伸手和媳妇要钱,然后去台球厅和街机房潇洒,狗都睡了他才回。
更抽象的是,如果媳妇康小梅不给钱,那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没事儿也要找茬闹上一顿,然后冠冕堂皇的动手。
这倒是与后世抖音上的某个梗很相似——吃饱了,打媳妇去。
但人家那是纯搞笑,他却肯真下手,即便在记忆里,这媳妇比抖音上的女人都要美...
狗血啊!
看着快要熄灭的铁皮炉子,许飞用力揉了揉脸。
而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端着盆炭块,气喘吁吁的挪了进来。
瓜子儿脸,黑长辫,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水灵的大眼睛。
许飞看得一愣,没想到康小梅比记忆里还要美,这种天然的纯颜值,足以抹杀后世的大小女星!
不过就在两人对视的刹那,康小梅明显打了个颤,那破脸盆一歪,炭块便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我、我...”康小梅紧张的说着,神情有些惶恐。
只是两字后,她立刻蹲下,飞快的将炭块捡回盆中。
甚至遇到摔碎的炭块时,她居然双手作铲,并在一起搓捻,完全顾不上脏冷。
造孽的玩意儿...暗骂一句前主,许飞起身来到康小梅身边。
还没等他开口,康小梅慌张的向后靠去,然后像条件反射一般抬起胳膊护住脑袋,那满是豁口的手正好露在许飞眼前。
“我来吧,你去洗洗手,抹点儿...抹点护肤的。”
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这般模样,即便还没从穿越中完全回过神,许飞也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但他记不清这个年代的护肤品是“郁美净”还是“婴儿霜”,只能含糊带过。
可这话一说,康小梅整个人就愣住了,那双透过胳膊叠起缝隙望来的双眼中,写满了意外。
不过,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快就低下头去,小声开口。
“你不用这样,家里真的没钱了。就剩结婚时那块手表,你要实在想玩,就...”
康小梅哽咽起来,咬咬嘴没再说下去。
自己也没想要钱啊?只是想搭把手帮个忙而已,这让许飞很是无语,也让他对前主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
几秒不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推开半掩着的门了,走了进来。
大的女孩十七八岁,扎个马尾辫;小一点的女孩约莫十岁出头,也扎了个小辫,不过那刘海像被狗啃过似的,歪歪斜斜显然不是出自理发师之手。
小女孩好奇的看看许飞又看看康小梅,目光转动间,不自觉的就往大女孩身后缩了缩。
大点的女孩则厌恶的扫了许飞一眼,一边弯腰去扶康小梅,一边用硬邦邦的开口:“许飞,妈住院的钱花完了,医生说再不交钱就赶人回家。你要不管就说一声,我不会再来麻烦你。”
这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小的见了自己就躲,大的则对自己充满了恶感。
而生母住院这种大事,竟没在脑子里留下一丝记忆!
许飞突然发现,对这身子前主的评价,下限还是高了...
不过眼前这事似乎不能推脱,他只得搓了搓脸,稍稍思索便看向康小梅:“交个底儿,家里还有没有钱?”
康小梅微不可闻的叹声气,咬着唇掀起衣角,从毛裤和料子裤间揪出一个小布包。
等层层打开,便看到里面躺着五十二块七,居然有零有整。
“这不是我故意藏的,是怕家里出事,应急...妈要用,就都拿去。”康小梅也不看许飞,只是小声的说着,将钱递到许霞手中。
谁想许霞犹豫了一下,又把钱推了回来。
“嫂子,这是你傍身的,我不能要。”
“拿着,都是一家人,妈...呀!”
没等康小梅说完,许飞突然上前,一把就将钱抓走,这让她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许霞愤怒的瞪圆了双眼,许豆豆则噘着嘴捏紧了小拳头!
过往的一幕幕迅速浮现,三女想都不想,便认定了许飞抢钱是为了再去“潇洒”,给生母治病这种孝道大事,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而如果谁敢反过来去争抢,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反正钱进了他的手,就绝无再拿回来的可能!
可出乎意料的是,许飞竟然在面黄皮瘦的幺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要去揉弄那稀疏的头发:“豆豆,你多久没吃肉了?”
许豆豆就像惊弓之鸟,猛地向后退开,她犹犹豫豫正要开口,却被许霞瞪了一眼,不吭声了。
这可是亲妹妹,见了自己就像见到洪荒猛兽?
许飞有些尴尬,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来,无奈的站起身。
眼看着三女还是满脸愤怒,他苦笑一声,将钱交还到康小梅手中。
“你去买斤五花肉,再买其它蔬菜。妈住院的钱不用操心,我来解决。”
他这话一说,三女的愤怒之情倒是消失了大半,可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不解和不信。
混的可真悲催,连自家人都这样看自己...
许飞暗暗嘀咕,想了想板起脸来,用不容拒绝的表情看向两个丫头:“中午在这吃饭,一会给妈带去点,我也有事问你们。”
说罢,他直接走到厨柜旁开始瓦米淘洗,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三女,像是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