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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套房

佚名2020-08-21 17:44:37

总统套房

1

情况是这样的。搬开鞋柜,我开始沿入户门两侧拆护墙板。没一会儿,撬开一段红影护墙板后,竟发现墙体有一处凹穴,凹穴中有一个塑料袋,黑色,鼓胀。发现塑料袋后,我用手指摁了摁,又打开看了看,惊异不已,阴倒高兴。塑料袋里是一堆人民币。见在隔壁干活的小陈、老唐正抡圆二锤砸间墙,就把塑料袋取出,爬上地铺,掖进铺盖卷里。

然后,我让小陈去联系运渣车,让老唐去小区物管办理车辆出入手续。

两人一走,我就向铺盖卷扑去。一万一叠的现钞,五十叠,还有一张牡丹卡出现在我肮脏、破烂的地铺上。将牡丹卡向窗外扔去,还没出手,又收了回来。我扯了一块水泥包装纸包了牡丹卡,放进墙体凹穴里,又塞了几匹断砖。

我不知道队长为什么让我装这样一套房子。他说:“财哥,五星级的,总统套房,你吃得下吗?”我说:“只要子弹足,别说五星级,十星级也吃得下!”他说:“这是单包工程,我供材料,你挣工钱。”“辅材呢?”“你想自购?”“嗯。”“那可是要垫资的。”“队长付大头,我垫小头嘛。”

看了图纸,我说:“狗屁五星级,最多刚上星,勉强二星吧。”队长笑了:“狗屁总统套房,也就那么一说,打肿脸充胖子,求个心理安慰呗。”“哦,这样。”“不过,格局可是按总统套房设计的,主卧、次卧、主客厅、次客厅、娱乐厅、厨卫、各种配套设施,麻雀虽小,五脏六腑,样样俱全,一样不拉。”

协议就这样达成了。没有骑缝章,甚至可供捺指纹的一纸文字也没有。队长一个电话,我就到了城郊一家蓬头垢面的洗头房。一见面,队长就抱怨道:“******难找。”我嬉皮笑脸:“别人不好找,你队长找我,还不是裤裆里抓小鸡!”队长笑了,踢我一脚:“那倒也是。”我们一人压着一个洗头妹,一边干事,一边说事。下边干完了,上边也谈完了。队长找我做工程,总是这样。他以为我好这一口,其实,我以为他更好这一口。因为把活儿给我,所以我请了客。我知道,下回付款,还得我请客。

装之前的第一道工序是拆。因为队长让我装的总统套房,目前还只是一套二手房。

这套二手房在滨河花园里,进小区大门左拐,第一幢楼,第十二层。

七八年前,滨河花园,这座城市的楼盘翘楚,如今,已成隐于市井的隐了。

二手私宅改造成总统套房,拆卸的动作比较大。按照队长交给我的图纸要求,除梁柱外,基本上要拆除掉原房中的一切。好在滨河小区楼盘系全框架结构,可以这样做。

这样做当然好。谢谢全框架,谢谢总统套房,谢谢亲爱的队长——因为你们,我发财了!

我发财了,但我隐忍不发,没事一样。现在想来,我如果就此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或许真能在另一座城市成为准中产阶级,至少,不会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闹出了动静,犯了事。

五十万,让我想精想怪,不知天高地厚。

2

把二手房完全拆空之后,队长带来了一位女人。当时,我带着小陈、老唐正在打槽开洞、敷设线管。小陈、老唐是装修行里的多面手,从拆卸工到水电工,过渡自然。女人站在灰白一片的巨大水泥洞穴中,显得小而生动,轻而鲜艳,像三月桃花开在冬月间。此前,我问队长房主是谁。队长抖着图纸说:“***问这么多干啥?图纸,图纸就是你的房主,也是我的老板!”房主是谜,是隐形人,这,大异于以往。

但队长带来这个女人后就改了口。队长对我和女人说:“这是财哥,哦,你叫他老财吧,他是我们施工队总统套房项目负责人。这是丁老师,就是这套房子的房主。财哥,从今天起,你一方面要照图施工,一方面要服从丁老师的监督指导。”我双脚一并,***似的立即回答:“是,队长!从今天起,丁老师叫干啥就干啥!”丁老师笑了:“老财,你还是听图纸的,听队长的。”我说:“队长,你是我的老板,你看,这——”队长说:“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的老板了,当然,你的工程款,还是我来付。从今天起,图纸和丁老师,就是你的老板。丁老师,你看这样行不行,图纸说清楚了的,财哥听图纸的,图纸没说清楚的,甚至没说的,听你的,好不?”丁老师说:“我哪懂装修?我看,我们就听队长的安排吧。”

“丁老师要改图纸咋办?”我问队长。“改吧。”队长说,“丁老师说改就改,丁老师说怎么改就怎么改。”丁老师装着没听见,背手,看起房来。满目的水泥钢筋混凝土,你能看出什么来呢?就装吧。

按照队长安排,丁老师就开始对我颐指气使、吆三喝四、横挑鼻子竖挑眼,行使起房***力来。

房主是老板的老板,是钱源的终端,所以房主有这个权力,这个脾性。对此,作为挂靠在装修施工队下边的小工头,我早已习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以全心全意为房主服务的心态作为自己的思想准则和行为宗旨。但是,想方设法在工程中获得最大利益,又是我的最低追求和最高目标。

这样一来,我与丁老师的关系又成了暗中较劲与虎豹博弈后,双方妥协的结果。这样的情况,常有,甚至一天好几次。比如,她让我在次卧东墙上多开两个插座孔。我说没必要,已经够多的了。再说,你说晚了,现在返工,很麻烦,费时耗工。她说有必要,一定要开。最后,好说歹说,她想通了,我也想开了,她终于同意只开一个,并在工程增加单上签了字。

老实讲,丁老师的字写得不怎么样,但它是结算依据,是钱,所以我把它小心又小心地放进工作包里。

丁老师有次签字的时候,长发一甩,竟拂过了我的脸。我看见她长发很黑,我感到自己脸蛋很红。压着怦怦乱窜的心跳,我害羞地退后了一步半。

这样了两次后,我不仅不后退,反而前进了两步。我把单子连同一本地摊杂志递向她,却抓住不放,让她以我的手板为办公桌。如此,两张脸就几乎贴到一起了。如此,丁老师如兰气息,纤幽,却哗一声泼了过来。

由于装的是跃式房,丁老师就老是在楼上楼下奔波,这就为我造成了机会。

如果运气好,她上楼正好穿裙子而非牛仔裤,我就能仰脸,透过梯阶,窥见她的裤衩,厚薄,色泽,宽窄,都能窥见。梯步的颠簸,更是让她的***波涛汹涌,形如地震。

她在楼下,而我在楼上,则可让眼睛顺***钻进,把她的冰肌玉体亲吻、抚弄个够。为进一步造成这种居高临下视点,我高空作业时,故意忘了某样东西而让她踮起脚尖递给我。这时,小陈、老唐之流,会急忙蹲下拿材料或工具,眼睛就顺着她的裸腰往上打木锲子。

小陈、老唐之流还有更过分的时候,他们在连接空压机与喷枪时,假装胶管失控,竟让突起的大风把丁老师的裙、衫吹得乱了章法。丁老师扯着裙、衫惊叫,嗔骂。我狠狠瞪了无耻之徒一眼。男人们的肮脏心思在丁老师如厕时原形毕露。那时,所有的男耳都尖向一个地方,即使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也这样尖着。我们装模作样干着手上的活儿,耳朵却与想象达成同谋。丁老师走出卫生间,空茫地扫房舍一眼,我们纷纷低了头。几次之后,丁老师如厕,从头至尾都响着水声,她拧开了卫生间所有龙头。

丁老师的所有细节都没逃过我的眼睛——接打电话,穿着,心情,疲倦否,爱好,我如数家珍,无一不知。

纵然如此,我与丁老师的关系也依然只是房主与装修工的关系。只是,作为正常男人的我,在挣着丁老师银子的同时还想吃一点丁老师豆腐,哪怕这豆腐,清汤寡水得只是一点精神,一袭气息。

没有几天时间,我就完全丧失了一以贯之的博弈房主的老脾性。

面对利益,我一退再退,不是因为爱上丁老师折损了智商,而是因为丁老师作为房主的神秘性,以及房子本身的神秘性吸引了我。

丁老师是谁?干什么的?哪来这么多钱?干吗要装总统套房?谁在房墙里藏下巨资而不带走?原房主是谁?原房主与藏金者是同一人吗?这套房子可是几易其主,它有几个原房主?面前的神秘让我变了一个人。它该不会影响我的职业素质与专业精神吧。

3

爱上丁老师是从一个男人的出现开始的。男人来的时候,装修刚完成预埋工序,正开始做吊顶龙骨。

男人是一个人来的,戴着一副宽边墨镜,中华在嘴上冒烟。男人对我说,木龙骨一定要涂杀虫剂,钢龙骨一定要刷防锈漆。

男人一路说来,一路向工人们撒红中华。一圈没走完,烟就开了第二包。现在,除了小陈、老唐,我又上了以木工为主的二十多个工人。一支中华,让装修声的刺耳调子下降许多。

从丁老师对男人的态度看,男人应该是真正的房主,也就是说,是这套总统套房的男主人,丁老师是女主人。我想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虽然丁老师没有介绍男人的来路,姓甚名谁,但正是这种不介绍向我做了介绍。对一个装修工头来说,什么样的房主没见过?

“小丁,这里的灰尘太大了,你也不必常来。要相信工人师傅嘛,他们会做好的。”男人一边说,一边拍打丁老师身上的灰尘,他甚至还在丁老师屁股上拍了几下。丁老师屁股遭到拍打时,竟然从脸上和腰肢上露出了从未露出过的娇羞。娇羞的丁老师把屁股撅得那么幸福,鲜活,那么高。甚至,那么骚。男人一巴掌就拍开了一朵花,一朵让我看见的花。

我一下泛起了醋意,并且,下边也涌起了生命的冲动。男人不知道,正是他在丁老师屁股上拍的几巴掌拍出了一个情敌来。没错,我就是男人即将面临的情敌。

从那一刻起,丁老师的屁股就总在我脑银幕上放电影。它骄傲地撅着,紧扎,圆润,前进或后退,均反弹并放飞出永不松弛的俏皮、迷雾与新疆灰信鸽。

丁老师送男人下楼后,我就跑到窗前站着。我用不去想电梯间里发生的身体故事的决心,想象着这个故事。我上升的想象,与电梯的下降等速。楼下,黑色奥迪车旁,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把男人迎上车,车瞬间开走了。司机脸廓,国学一样复杂,刀子一样简捷。

车开了好远,丁老师还在花草疏影中挥手。那个下午,我才发觉,丁老师不仅美,还那么年轻。男人是下午来的,男人走后不久,一片乌云飘来,天很快黑了。那是一个吊诡的下午。一个要命的下午。

没过几天,我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去建材路买铁钉、铁丝、木条等辅料途中,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我看见那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喝咖啡,样子悠然而雅致。我为发现这个而难抑兴奋。遂不怀好意地将这个秘密告诉丁老师。“女人?”“是,女人。”“长啥样?”“瘦型,戴眼镜。”“你认错人了,那不是我的男人。”“我没看错!”“干活儿去吧。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喜欢管闲事的人!本人更不喜欢!”

男人来过的第二天,队长来了。与队长同时来的还有两人,一女,一男。女的戴眼镜,瘦,男的不戴,胖。队长陪着男胖子,对女眼镜点头哈腰,阿谀不止。我一路紧随队长,看队长眼色行事。我叫停电锤、电锯、射钉枪、空压机、木工机床、切割机等,屋子一下安静下来。工人们抹汗,喝水,望着来人。来人看房,看图,又聊天。“我可是一级建筑资质,你的装修,不仅实际施工要一流,资质也要上得去啊!”女眼镜对男胖子说。

“您就放心。我的装修资质,也是一级。”男胖子肯定地回答。

“质量要高,进度要快,人手不够,就多上点!”女眼镜指示。

“工作台面只有这么大,又要考虑小区居民对噪音的投诉,难度大啊!”男胖子叫苦。

“没有难度,我还把工程交给你?现在这点小工程都没招儿,下一步整大工程,又咋办?喂,小丁有什么意见?”女眼镜发问。

“丁老师很满意。”男胖子回答。今早还在睡梦中,队长电话就来了:“妈的,才几天,又换号了?喂,财哥,丁老师对装修满意吗?”“满意,满意!”我抹着眼屎,忙不迭回答。

队长把女眼镜男胖子送下楼,又返了上来。他把二人提出的意见向我汇总和梳理了一遍,之后,说:

“财哥,你啥都别问,我啥都不说,你完全按刚才那两个老总说的干!”

“队长,你不是说完全按丁老师说的干吗?”“他们说的,就是丁老师说的。猪脑哇!”听三人对话,观队长言行,我基本上可以猜出,女眼镜是建筑商,男胖子是队长挂靠装修公司老板。而建筑商的装修工程,令装修老板垂涎三尺。那个竹竿瘦的女眼镜正是我在咖啡馆外看见的、与那个男人有一层关系的那个。奇怪的是,这一天,丁老师没有来。

其实,丁老师没来,也没什么奇怪。丁老师并不是天天都来的。男人出现前,我对丁老师的来与不来没什么特别感觉。来了吧,可以饱个眼福,打个精神牙祭;不来吧,耳根子清静不说,我还是总统套房里的总统。

男人出现之后就不一样了。丁老师黑脸呵斥,也如黛玉娇咤。被娇咤后,我还会轻轻哼起一首歌来: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那粉红的笑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的打在我身上……男人出现后,丁老师一天不来,心里就猫抓。对于群体劳动,我农村老家有句话,叫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丁老师不来,***起活来特累,不仅累,还嫌天日漫长,太阳总也落不下山。看见手下工人兄弟们说浑话都没劲儿的熊样,我知道他们也出现了与我同样的心思。

我都不配,他们怎配?想丁老师,就那么好想的吗?丁老师在天上吐气如兰,我们在地上流着臭汗,鸡蛋与石头,鲜花与牛粪,不搭界。

但是,老天爷为了让我与“我们”分离开来与她搭界,叫我挖出了金。现在,我已从地面上升到了半空。我与丁老师只隔着一朵云的距离。丁老师一下雨,首先淋到的就是我;我一望天,首先看见的,就是丁老师。丁老师不来,我就会想,丁老师在干吗?病了?还是与那个神秘男人抱在一起日在一起?丁老师不来,不管她出于上述哪种情况,我都会很痛苦。一只蚂蟥钻进脚肚子,十条牛也拉不出。丁老师不来,我却有办法把她喊来。工程现场问题,多如稻田稗子,怎么拔也拔不净。我今天喊丁老师来拍板,明天喊丁老师来签字。质量认定、材料验收、图纸修改、小区协调、水电使用……为见丁老师,我的鬼点子层出不穷。丁老师是老师,面对我的爱情策划,老师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

但我的办法也不是永远灵验。有时,我就是打烫电话她也不接,我就是说破天她也不来。那会儿,我就想,妈的,对于她,天底下还有比总统套房更大的事吗?还有比我财哥的爱情更大的事吗?

爱上丁老师后,丁老师的字就变得好看了。夜里,我把工程增加单蒙在脸上,仰头,伸嘴,拱着亲着丁老师的签字进入梦乡。有时,第二天醒来,竟发现丁老师的签字模糊了,甚至不见了,于是,又去找丁老师补签。面对工程增加单,丁老师高兴就补签,不高兴就不补签。丁老师不补签我也不怪丁老师——谁叫我把字迹模糊或消失的原因说得羞羞答答含糊不清呢?

为丁老师亏银子,我有说不出的高兴。苞谷酒嗝还没打起来,小陈、老唐就开始说我傻,说丁老师不讲道理。我说你们才傻才不讲道理呢。小陈、老唐塑在小馆子门前街灯下,当真傻了。

4

正是神秘又私密的丁老师激活与生发了我的窥私癖。窥私癖让我养成了跟踪丁老师的业余爱好。往往是,丁老师一离开总统套房工地,我亦尾随而去。丁老师一般是晚饭前离开,而这时小区居民正陆续回家,所以,并不影响工作。

我湮没在下班高峰人群中。无数人在我眼前晃动,我的丁老师浮于人海,一动不动。

跟踪的结果表明,我的世界只有丁老师,丁老师的世界只有那个男人。夜幕中,所有物事慢下来时,丁老师与那个男人的活动紧锣密鼓进行开来:吃饭,逛商场,看电影,散步,唱歌,洗脚,泡澡,酒吧,消夜,睡觉……睡觉地方有两处,主要在丁老师的租房,偶尔也去一些高档宾馆开套房。

正是在一个白天里的跟踪中,我知道了男人身份,甚至,丁老师身份。

丁老师正趾高气扬巡视总统套房工地时,电话响了。她接电话,闭电话,挽坤包,快步出门,招手打的。通衢大道,我的出租车咬着她不放。

我看见她在宾馆大厅服务台要了门卡,入了电梯。我现身,数着电梯上行的楼层数码,数码为“7”时数码安静下来。入电梯,我到了第七层楼道。正猜测丁老师入了哪个房间,见电梯口先后伸出一只脚和一颗脑袋。男人来了。我避在楼道拐角,看男人走到701房前,敲门。门才亮一缝,男人就把自己塞了进去。不到两小时,男人出701,入电梯。在地下停车场,我看见男人钻进那辆黑色奥迪,看见司机脸廓。奥迪飞快离去。这次,看清了奥迪牌号。根据车牌号,不到两天,我查出男人身份是局长。又不到两天,查到局长家,家中的老婆、女儿。

从负一楼停车场到一楼大厅,刚出电梯,就看见丁老师背影正匆匆穿过宾馆自动感应玻门,继而消失在人流中。我回到总统套房,锤子没摸热,丁老师就到了。丁老师应该还是老样子,可我越看越凌乱。

现在,我知道,丁老师是二奶。事后不久,我还知道,丁老师不仅是二奶,且只有初中文化。

我不喜欢二奶,但我喜欢丁老师。

我一直在想,除了甲乙方工作关系,自己怎样才能与丁老师再形成一种关系,一种暧昧的,进而不暧昧的,再进而深的、通透的关系。

终于想到一种介质。这种介质,有形成这个关系的可能。我相信,毋论结果,这种介质一出现,我和丁老师的关系就近了一层。这种介质,就是那张屁用没有的牡丹卡。

丁老师在检查护墙板基板质量时,发现有一块基板有些发黑,就问我:“怎么回事?”“应该是被水泡过,现在起了反应。”“拆了!重新换一张!”

我把基板一拆,墙体上就出现了一个凹穴。凹穴中塞有几块断砖和一团水泥纸。

她说:“这段护墙板,哪个拆的?”我说:“我拆的。”她说:“这个洞,为什么不用水泥砂浆砌上?”我说:“不能用水泥砂浆砌。墙体不干,不能封木板。而不过一个夏天,新砌墙体是干不了的。”玩似的,我把凹穴中的几块断砖和一团水泥纸刨出来,并打开了水泥纸团。我很镇定地对身边小陈、老唐等几个工人说,这儿没你们事,上楼干活吧。待工人们一走,我即神秘莫测、紧张而兴奋地对丁老师说:“丁老师,你猜我捡了啥?”“啥?”

我张开拳头,牡丹盛开在摊开的掌心上。我说:“丁老师,拿去吧。是你掉的吧。幸亏我帮你捡到了。”丁老师接过牡丹卡,看了上面看下面:“不是,不是我掉的。”“不是你掉的?反正在你屋中捡到的,就是你的了。拿去吧。”“估计是原房主藏在这儿的。我看,你还是还给原房主吧。”“才不。再说,我上哪儿找原房主去?”我没有告诉丁老师,原房主已死,这套总统套房是凶宅。我率小陈、老唐进场施工之初,见几个小区居民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不禁好奇,就去问原委。居民对我说,我们去装的房子,是座凶宅——五年前,一家人中出了个吊颈女鬼;一年前,另一家的男主人莫名其妙死在浴缸里。我没有对丁老师说凶宅之事是不想吓倒丁老师,影响工程顺利进行。另外,我本人对凶不凶宅并不上心。甭说不是我住,就是我住,我也不会拿凶宅当回事。

“老财,我看这卡拿着也没用。里面有钱无钱,有多少钱,挂失没挂失不说,不知密码,还不是死卡一张!”

“不就是密码吗?放心,我可是解码高手,没准儿,我几天就把密码解了!不过,咱俩可有言在先,取到钱后,无论多少,一人一半哈!”

“谁要你的一半,解开了,全都是你的。不,我再奖你一万!”

“捡”了牡丹卡的第二天,我对丁老师说,我想出密码了。我把握十足地告诉丁老师,滨河小区门牌号,加上总统套房房号,不就是密码吗?

丁老师觉得蛮有理,直夸我聪明。夸了之后,反问我:“难道不可以是这座城市的电话区号加上房号?或者,房号加区号?又或者,房号加小区门牌号?”我尴尬地笑笑:“嘿嘿,也可以,也可以。老师就是老师,丁老师真聪明。”夸,总让人受用,丁老师笑了。就像鸡公开叫后,总叫,丁老师对我笑过后,就总对我笑了。丁老师一笑,板地就耕了,荒山就绿了,牛羊更是满山跑。

我建议,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试试。我说,我算过了,今年我行大运,你也行大运,你签字时,我偷偷看过你的手相。望着我的认真劲,丁老师最终同意了。

我们像顽童做仿真游戏一样,开始了试码取币行动。丁老师负责在工行街对面放哨,我负责驯服自动取款机。为消解银行摄像监视头危害,我化了妆——装修工成了白领。丁老师夸我原来老财比白领还白领哇。

手指刚刚把牡丹卡插到自动取款机入卡口,还没按进,肩头就被重重按了一下。我缩回手指,吓了一大跳,回头,是丁老师。

丁老师终止了这个危险游戏。

回到总统套房,丁老师一抬手,牡丹卡张开翅膀,准确无误飞进了它的旧巢穴。

就这样,我与丁老师的关系成了同谋者关系。我俩什么都没做,又什么都做了。谁说农二哥脑水水不如城里人多?

同谋后,丁老师不仅对我多了笑,连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变温顺了;而我的活儿,也干得更加瓷实了——慢工出细活儿嘛。

丁老师有时会与我们一样,在工地上叫盒饭。她不是叫一盒,而是一人一盒。每次她叫来盒饭,总要往我的盒子里倾倒一些,这让我舒服极了。作为报答,我也会亲自下楼买冷饮,给兄弟伙吃冰棍,给丁老师吃冰激凌。丁老师明白我对她好,但不明白我为啥对她好。

这样,同谋者的关系就变成了礼尚往来、无话不谈的关系。我告诉丁老师,我的老家在大巴山地区的万源市白沙镇花萼村,高中毕业后出来打工,跑遍大江南北,干遍各种活路,最后才选中装修行业并在本城扎了根。丁老师问我有啥爱好,我说爱好地摊文学和侦探小说。丁老师说我档次真低,说过之后,她说她也爱好地摊文学和侦探小说。我于是说,我们这档次还挺般配的。丁老师于是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谁跟你般配?我笑了,说,哪跟哪啊,我是说爱好般配,不是人般配。丁老师问我有女朋友没,我说至今放单。她说哪天给我介绍个,我说好,但要长得像丁老师。丁老师告诉我,她是教授女儿,但初中未毕业就混社会了。

父母气得不行,又拿她没治,说再不悔改就与她断绝所有关系。

她说,断就断,自此远走他乡,不再踏入家门。她在酒吧当陪酒女郎时,遇到他。他会看相,捏着她的手,立马呆了,他说他找了她一千二百年了。他很快就成了她的男人。男人来自穷山村,穷怕了。男人说,住总统套房,是他一生的情结与梦。

丁老师看上去正正规规,哪像个混过社会的酒吧女郎和现任二奶?

与丁老师的关系发展到这一层时,我就该滚出总统套房了——工程已近尾声了。

尾声工程是铺地毯,安装电器、壁饰、家具等设施。

5

去建材路买爆炸螺栓、强力胶水等安装材料途中,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我看见男胖子与女眼镜在喝咖啡,样子悠然而雅致,局长秘书正向他俩走去。

我为发现这个而无动于衷。这应该属于商业间谍抑或杀人越货的范畴。而我,只是一个想当总统的装修工,一个患着严重相思病的花痴。

总统套房终于竣工了,工期延长了整整十一天。没有人知道工期延长的真正原因。对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丁老师,我想的,是多处一天是一天。

总统套房竣工验收、交付使用的头一天,我把工友聚在一起,垫资付了工钱,然后请他们海喝了一场。看他们歪歪扭扭四散开去后,我一个人偏偏倒倒自言自语回到了总统套房。

我在总统套房住最后一夜,是以守房人、守夜人身份住的。我装过很多房子,新房装好之日,就是离开之日。我至今没有新房,旧房也没有。但我装的新房,都把它的初夜献给了我——这是作为装修工的特权与荣幸。

总统套房也不例外。但我并不满足。偌大的跃式房,我戴着沉重的钥匙手镯,发出咣咣啷啷的金属声,上楼,下楼,反复练习总统的威仪与寂寞,直到走不动,趴伏在廊道印度进口檀香木地板上,喘着高原牦牛的粗气。最后,我泡了总统澡,上了总统床。

这一夜,七零八落想了很多,过往,未来,凶宅,我甚至想到男人与丁老师穿着总统套房这件阔袍,在里面赤身裸体散步。总统与总统夫人,演绎现代版《皇帝的新衣》故事。而我抱着的总统夫人,只是一个大枕头。想到我的总统套房明天就是别人的了,我忧伤不已。

而我今晚是总统——整个工期内,我都是总统。而我明晚也要是总统。总统梦,送我开疆拓土,去远方。

翌日,我抹下沉重的钥匙手镯,咣咣啷啷移交到丁老师手上。丁老师说:“这么多,我哪晓得哪把钥匙开哪把锁?”于是,我领着丁老师,一间屋一间屋走,教她把钥匙***锁孔。她一路插过去,终于停在楼上次卧门前。

“我插不进去。”她说。“再插。”我鼓励她。

“还是进不去。”她使出了全身的劲。

“来,我来插。这样插,你看,进去了。”还未说完,我哪儿哪儿都硬了。

丁老师似乎反应过来,正欲对我发作,但见本人一本正经,正忙着示范,就自个儿偷偷红了一下脸。

“这五把是入户门钥匙,建议你换掉。锁不下,换个锁芯就搞掂。”

丁老师当日白天就换了入户门锁芯,而我当日晚上就有了入户钥匙。当日晚上,我是一只与楼房浑然一体、向目标窗户爬去的壁虎。

接收总统套房的,除了总统夫人丁老师,自然还有总统本人局长大人。只是,在我眼里,后者就是一个隐形人。

隐形人与丁老师一到,我就带二人巡视了两遍房宅。隐形人一边问,丁老师一边答,丁老师说不上来时,就问我。我喜欢丁老师问我,我对丁老师的问题,回答得细致而温软。有一瞬,我看见局长用眼睛向我投着飞镖、蝎子和巫蛊。但是,局长说出的话依然慈祥、仁义:“小伙子,辛苦了。”

局长巡视毕,就在大厅沙发上坐下来,翘二郎腿,打电话,接电话。局长电话那头不管人影怎样幢幢,我相信,其中一人,是女眼镜。

总统忙打电话,我和总统夫人忙插钥匙。

为当总统,我先当了梁上君子。装修工应该是全世界手工技能最全面、最强大的一类人。以我为例,木工、钳工、漆工、磨工、灰工、钣金工、水电工、泥水工、安装工、下料工,以及拆墙打洞、翻墙爬院、开门入窗等,无所不会。这些都会了,梁上君子伎俩,还不是小儿科兼小菜一碟?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总统套房的门窗、布局、床柜、电器、设施,任何旮旯角落,甚至一块玻璃、一颗钉子、一根插销,我都知道,远比房子主人更知道——这个意思是说,我不仅可以随便进出套房,就是在套房里待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被人揪出,更不会饿死渴死冻死热死。

这些条件,不仅满足了我的窥私癖,还让我当上了总统——第二总统也是总统。

住了总统套房,睡了总统夫人,我不是总统谁他妈是总统!当然,局长是总统,更是第一总统,历史造成的现状,我必须认账。上帝,怎样才能让第一总统禅位于第二总统,成为前总统呢?

梁上君子的作为让我窥见了总统与总统夫人的***,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总统居然是一个热衷且癖好***与被***的主!

交房的当天晚上,我就趴在主卧屋顶灯槽里,自上而下,目睹了总统***总统夫人的全过程。当然,准确地讲,不是“目睹”,而是聆听。

二人一边洗总统浴,一边喝法国葡萄酒。我看过了瘾,就去主卧,静等大戏上场。不料,二人洗完澡并未立即上床,而是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待在客厅看电视。整座房宅只有客厅亮灯。看了不到半小时,总统闭了电视,起身,按了电灯开关。世界顿时一片漆黑。“啊,强盗来了!”总统夫人一边惊叫,一边满屋子逃窜。“本王来也,哪里逃!”总统闻香识径,遁声追逃。终于,总统夫人被总统扑倒在地。我听见总统夫人被总统拎了脚,乒乒乓乓倒拖着来了主卧,然后,一声闷响,掼在床上。跟着,总统扑上去。总统卸皮带声,总统夫人惊恐万状的叫声以及裙子、裤衩被扯开声响彻云霄。现在我才开窍,做墙、屋顶工程时,为什么丁老师一个劲儿令我多用消音隔音材料。

多么陡峭的声音!那一刻,我差点从天而降,当一回救美英雄佐罗。

“饶了小女子吧大王!”半裸的总统夫人哀怜得越凶,总统***得越厉害。我听见总统夫人屁股和大腿被大巴掌打得啪啪响,总统发出胜利者的狞笑。慢慢地,总统夫人的哀怜完全反了过来:“再来呀大王,小女子舒服死了想死了!”后来,哀怜声成了献给总统的摇篮曲:一个婴儿酣然入睡,鼾声匀称。

丁老师开灯上卫生间时,我看见她正卸掉绑在眼睛上的黑纱,还看见丁老师屁股和大腿上红的手指印。

局长并不常来,有时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晚上来时,大多摇摇摆摆,打着酒嗝,一进门就关灯。丁老师在床上就直接霸王硬上弓,丁老师没在床上就满屋子逮,逮到就干,浴室逮到浴室干,储藏间逮到储藏间干。有时,一句话不说,干完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局长白天***习惯与夜晚正好相反,满屋子把灯开得一颗不剩。女匪丁老师劫住他,用牛皮筋捆了手脚,用黑纱绑了眼睛。女匪自己脱得***,对其劫获的战利品,只拉了裤裆拉链。“女英雄饶了俺放过俺吧,俺还是没开叫的童子鸡啊!”她的战利品挣扎着大叫。“乖,听话,本女王就是喜欢童子鸡。”女匪绕着中轴,公鸡旋转,百般娇媚。最后,女匪扬起一条***,屁股往后一礅,稳稳骑坐,跟着催马扬鞭,让马儿腾入云中,仙去。

看见总统与总统夫人***,我也就想与总统夫人***。

夜幕降临,拿出浑身解数,浑水摸鱼,瞒天过海,移花接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终于***了总统夫人,当了一回总统!第一总统身份第一,功力却不是第一。他人到中年,哪有第二总统生猛——他哪次能让总统夫人完全散架,语言成不了形,只有呻唤的份?

当了一回后,还想当二回。这样,两个月不到,我就当了好几回了。

当了好几回后,就想永远当下去。可是,总统就那么好当吗?好几回里,我一声不吭,蒙了总统夫人眼,只顾拼命干活儿。现在,看丁老师,除了眼睛不管用,身体哪个部位都管用。

久走夜路必遇鬼,假总统提心吊胆。

第一回当总统当了两天:从头天晚上十一点当到翌日凌晨一点半。一离开总统套房,总统就变回装修工,财哥我就拎了酒菜,找难兄难弟小陈、老唐去了。二人的租房在城乡结合部的农院里,我是打夜的去的。

我把二人从被窝里拽出来,陪我喝到日上三竿。二人傻傻地笑,分享着我的高兴,却不知分享了我的什么地方的高兴。

6

把性生活过得超凡脱俗、惊世骇俗的局长跳楼***了。保安、公安、记者来了。到滨河小区看热闹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一段时日来,我一直在小区附近逗留,一直在等着这场热闹。我的预感是,这场热闹一定会来。

血水泛滥,决了身体的堤。局长泡在自己的血水中,样子恐怖、丑陋又可怜。丁老师扣在眼睛蒙了黑纱的局长身上,浑身血红,哭着直至昏厥。她身边撒落着她刚从超市购回的物品。这些物品,局长已无法消受了。人们不知丁老师是死者的谁——夫人、情人、妹妹、女儿、粉丝?

趁人不注意,我把丁老师背到总统套房中,给她擦身,换衣,喂水,服侍她睡下,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没有生疏处,就像在自己家中侍弄老婆一样。我看见她慵懒地睁了下眼,又无力地闭上了。

之后,我跑上楼顶,极目远眺,做了一个总统常做的向万人挥手动作。纵览城市的同时,把俯瞰的眼睛放回到楼下人群中。城市霞光万丈、金碧辉煌,但我却从城市万象中看见一只乱象鸟,鼓着血红眼,贪婪地扇着翅膀。但是,它与城市融入一体,没有人看见它的存在。或许,它就是城市的一部分和所有“我”的一部分。

没有人发现那个扣在死者身上哭泣的女人不见了,大家只对死人身份、跳楼原因,以及从哪套房中坠落感兴趣。我看见小陈、老唐也来了,他们面对似曾相识的死者,正兴奋地对记者回忆着什么。根据死者身上的证件,公安拨打着电话。我看见局长老婆、女儿来了。女眼镜、男胖子、队长、秘书、司机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个个都是一副自认倒霉的背运样。这些人的迅速到来,后来被认为是我打的电话,但是,我向天发誓,我绝没有打这些电话,虽然我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也有看一场大戏的好心情。

天渐黑了。我掏出手机,开始拆卸“手机窃听器软件”。这样做了觉得还不够,又把手机朝车水马龙、灯火如昼的大街扔去。一辆奔驰,真二,它居然没有避开这只从天而降的飞速旋转手机的精准点击。

跳楼新闻第二天就见了报。报道说,跳楼者系一局长,他从办公室来到滨河花园小区某单身女人房中,让女人出去购些物品回来,自己则待在房中抽闷烟,抽着抽着就把眼睛蒙了黑纱,摸索着爬上窗台,跳了楼。局长跳楼原因,公安与检察院反贪局尚在侦察中,云云。

网上亦真亦假,却要丰富生动许多,尤其微博,完全口无遮拦。说,那单身女人住的是一处凶宅,跳楼正常,不跳楼才不正常呢;为什么局长不在自己家跳?魔鬼缠身,身不由己啊。说,局长生前,围绕他出现过两封匿名信,一封写给他的,一封是写给纪委的,至于内容,不得而知。说,局长手头原有个酒店工程,因城市建设调规,市委市府决定本届不建,这一变数,打破了局长与某建筑商的默契,建筑商翻脸,局长坐卧不安。说,局长***,二奶贪得无厌,住在所谓“总统套房”里,局长身体与经济双双出现重压,面临***。说,局长跳楼前一天去了一趟金龙寺,见了一个老和尚,连续抽了三次签……

公安一男一女找上门来,与丁老师谈了一次话,又谈了一次话……我偷听了其中一次谈话。谈话前,公安按例巡查一遍房宅。公安巡A房,我在B房,公安查C柜,我在D柜——我与公安躲猫猫。

“局长跳楼前有什么反应?”“没什么反应。”“他写有什么东西吗?比如,日记?比如,遗书?”“没有。或许有。反正,我不知道。”“这套房子是他送你的吧?”“不是。是我自己买的。喏,这是房产证,这是土地使用权证,上面都是我的名字。”“装修呢?”“是他送我的礼物。”

“你能回忆一下你买房的过程吗?”

“当然。我委托雷秘,让他帮我买套二手跃式房,中档小区,闹中取静位置。”丁老师说的雷秘是局长秘书。“雷秘选了房,领我看了,我对房子和房价均感满意,就把钱交给雷秘。雷秘很快就把房子过户到了我名下。”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买套二手房就钱多?告诉你们吧,我在酒吧干活儿的那些年,收入可不比你们局长差!”“你有其他男友吗?”“没有。”

公安出门时,男公安回过头来对丁老师说:

“还是告诉你吧。雷秘书在帮你买房过程中,通过房介,吃了你20万!这是一套没人买的房子,便宜得很。”

“便宜?”“没想到吧,你的总统套房是民间所说的凶宅。”女公安环看了一眼房景,冷笑道。丁老师二十多年的泼辣与傲慢,时间只用几个月就把它一层一层蜕去了。局长一死,丁老师一点不像总统夫人,甚至不像老师。

7

我一直在等着局长老婆、女儿打上门来。这一天终于来了。与二人一起来的还有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他们把门砸得山响,丁老师蜷在总统床午觉,吓得浑身发抖,变青,她跑上楼,关了次卧,把一床大丝被往耳孔里塞。他们破门而入,又破门而入,把她拖下床,拖下楼,嘣嘣嘣,一直拖到客厅。丁老师本来还笼着绣花睡衣,到了客厅,就只剩胸罩裤衩了。丁老师被楼梯磕得满脸血污。他们还不解恨,开始对了无遮拦的丁老师拳打脚踢。

局长老婆进屋,啥都不做,满屋乱窜一气,墙上,桌上,见到局长与丁老师的合影照就砸,一边砸,一边拿脚踩。由于进口地毯厚实,弹性好,可塑性能极佳,其中一个镜框不仅没砸烂,反而跳将起来扇了她一耳光。她不知道这一耳光是死老公扇的还是活情敌扇的,抑或二人联手扇的,气得来到客厅,揪着活情敌头发只顾扇耳光。一边扇,一边扯了活情敌那两片最后的遮羞布。***的活情敌已经半死不活了。“妈,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局长女儿喊。“出就出!老娘就是要她出人命!”局长夫人扇丁老师耳光时,其他人就开始往外搬抬房中值钱物:陶瓷、电器等。我认为财哥该现身了,我认为财哥此时现身恰到好处——现身早了,局长家人没出到气,丁老师没付出代价,我也显不出价值;现身晚了,丁老师的命和丁老师的总统套房就危险了。

财哥一现身就镇住了所有人!“住手!滚!全他妈滚出去!”财哥裸着上身,腰上一圈皮带上全挂着刀:各型菜刀、斫骨刀、水果刀、特种刀、装饰刀——我把厨房里的刀具刃具鳞甲一样全缠在了身体上。

我左手拎着一把特大号斫骨刀,右手往左膀上扎水果刀,刚扎第二把刀,血就染红了一条手臂,顺着斫骨刀尖滴在地毯上。地毯吸得血滋兹冒烟。刚扎第三把刀,五个擅闯总统套房者,全都惊叫着鸟兽散去。

我拔下手臂上的三把水果刀,用衬衣束了伤口。不一会儿,衬衣就被血透透彻彻浆过了。

我把丁老师抱上总统床,端一盆热水,拿热毛巾给她擦血污。盆水很快红了。我去卫生间换水,丁老师还是闭着眼,却一下抱了我,泪不成行,泣不成声。

我继续给丁老师洗擦,之后,从内衣柜中取出贴身衣裤,给她套上。整个过程,丁老师闭着双目,软软的,不反抗,随波逐流。当然,她也没有能力反抗。

我从未侍候过女人。我为自己侍候女人的这种天生的五星级能力惊讶不已。

我拿出装修工本事,三下五除二,把砸开的入户保险多层金属门修了个半好。

我拿出花痴痴心与劲力,把丁老师背下楼,背进出租车,背到医院病床上。路上,掏出手机,让小陈、老唐立即去总统套房,该修的修,该换的换,把屋子收拾到原样。电话里,我告诉了他们进屋方法。

一星期,丁老师出院。一星期里,我一直以丁老师丈夫身份出入医院,侍候病人,并与院方做着相关交涉。

每天都有人给丁老师送鲜花、水果。丁老师掐指一算,七个。出院时,丁老师亲了我七下,亲过之后,说:“你就是七个人,七个人就是你。”声音因感激,有些嘶哑、难听。

丁老师是老师,什么都瞒不了老师。

离开福尔马林、酒精和苏打水气味,我和丁老师一路相携,回到滨河小区。

就这样,我终于成为总统套房中的总统,朝思暮想、爱进骨头的丁老师,终于正式成为我的总统夫人。

为更像那么回事,也为爱情不被家务俗事干扰,总统套房迎来了自己的一名女佣。

我不知道总统夫人是否晓得我冒充前总统“***”她一事。

她没问我,我也不想主动交代。但我隐隐约约觉得她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想点破,让我尴尬,更让她自己尴尬。本来,以“***”为主旨的性文化,我已习惯,且已上瘾,但我又不想让她看见前总统的影子,更不想让她撕开我的真面目,就只好忍痛割爱,改变了性文化内容。与前总统线路正好相反,以前是,她让前总统怎样欲死欲仙,现在是,我让她怎样***。她对我的线路,很满意,并心怀歉疚。

这些舒服的日子毕竟是前总统带来的,所以,怎么绕也绕不开前总统这块礁石。

“哎,他可是因我而死、为我而死呀。”“一个贪官,死了就死了,夫人,乖,别想他了哈。”“他贪谁的了?酒店工程?可这个工程压根就没发生呀,国家没损失一分钱!”“可是,这些装修,都是他的公共职权带来的私利吧。”“证据呢?不错,他是欠老板装修款,可他以他的命去偿还了。要说欠,只有我欠他的份。再说,愿打愿挨,老板是心甘情愿的,并且,老板也没找他还。再再说,这些装修,装上去是钱,拆下来还是钱吗?所以,想还,也没法还。”

“可我觉得,作为一个局长……”“还说?”“好好好,我的总统夫人,总统不说了,行了吧。”“再说一句,老娘一脚把你踹下去!”大门响了响,女佣买菜回来了。透过床架,我们看了看墙上的瑞士钟,十点半。如今,我早已习惯搂着丁老师睡懒觉。不仅习惯睡懒觉,夜间特别惊醒的我,也因睡前功课的释放与松弛,能够酣然入睡了。

其实,丁老师更喜欢搂着我睡觉,并且,还有了夜间惊醒的毛病——丁老师已经知道自己住的是凶宅了。我知道丁老师还有一怕,怕梦见前总统,怕前总统活过来。

总统床阔大,方正,顶棚圆形,局部鎏金,通体桃红。相对主卧,它是房中房;相对花儿,它是蒂。

一日。半夜异响吓坏了总统夫人,我说是风,是雨,是雷,是城市建设的声音。她捂着耳朵,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统统不是。

她说是凶宅的声音。我下床寻找,果然发现了声音。我化作猫,向声音扑去,又扑去。那声音与我捉迷藏。声音终于被我熄灭了。那是一只硕鼠。打电话责问值班保安,保安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们小区的电梯楼宅,还从未见过老鼠呢,别说硕鼠,小鼠也未见过。

我对总统夫人说,看来,老鼠也做着总统梦啊。总统夫人啐我一口,呸,总统夫人岂是一只老鼠可以想的?

如果老鼠是前总统的本相呢?我暗忖,不说。打了老鼠,久久无法入眠。我想到了老家的父亲、母亲、妹妹。我想把母亲、妹妹接来住住总统套房,享享亲人带给她们的福;她们住在这里,一定梦中笑醒,疑为皇宫。但我,只是想想而已。

更想把父亲接来,但父亲已是一座坟茔了。黑暗里,想着老家,我大哭起来,却不发出声音。

月光为了接近我,不停地抽打黑暗。月光抽打一下,我痛一下,月光不知道,我也是黑暗的一部分。

8

忙完针对总统夫人一个人的竞选总统事,我开始忙其他事。其他事,当然是钱事。

由于垫支总统套房装修工程的部分辅料款和工钱,我的挖金成果及全部储蓄所剩无几,又由于当总统后,对总统套房基本运行费用的一己支撑,我必须踏上钱程了。怎么来描述丁老师的赤贫呢?打个比喻吧,有点像开着宝马到处找油钱的主。实情是,住总统套房的女人,奥拓也没得开。

我必须向我的甲方老板要到该付未付我的工程款。

此前,我给队长打过多次电话,开始几次他说,过几天就付,后来,一见我电话,就似若不见。这次,我不再电话,而是让小陈、老唐去找真人。根据兄弟伙提供的地址,在一家旅店找到了队长。队长一脸苦瓜相,真诚无比地说:“财哥,我手头真的没钱,按口头协议,我已付了你不少。可老板完全不理合同,一分没付我呀!要不,你去找老板要要?”

见队长可怜,心一软,就去找男胖子。男胖子不在装修公司。等男胖子回来的过程中,等来了女眼镜。于是心生一计,决定先声夺人,诈她一把。

“老板,你认识我的,滨河小区那套房子是我装的。我还有付他。看来,我这80万得找你要。”

“冤有头,债有主。做生意要讲规矩。小兄弟,你跟队长签的合同,你的债权债务,只跟队长有关。”

“我知道。可队长不付我,终是因为你没把该付的付出来。源头症结是你。”

“胖子真说我没付?”“是啊。”“这个死胖子,看我还给他工程做,哼!走!”女眼镜被她的两个男保镖拥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小兄弟,告诉你吧,死鬼局长没付我,但我付了胖子的,一分不少!”

终于等来了男胖子。男胖子说了女眼镜同样的话:“小兄弟,告诉你吧,我付了队长的,一分不少!”

再回头找队长,队长人间蒸发。

总统夫人窥见了总统的捉襟见肘。总统夫人的明察秋毫让总统险些阳萎。

她跪在床上,抱着累得满头大汗的我,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卖物过日。

女佣年轻会上网,按女雇主要求,她开始在网上卖物。这样,隔三岔五,总统套房中的物什就会流失一件两件。

买主上门搬运物品时,我总能从总统夫人眼睛看见几许忧伤,看见前总统辛勤操劳的面影。

作为任上总统,我无地自容。

我和丁老师突然就想到雷秘书吃去的二十万。

“我找雷秘。”我对局大门门卫说。

“你是他什么人?”门卫很警惕。“哦,这样的,他一个老乡让我带封信给他。”“去看守所找吧。他好像正在接受调查。”回到总统套房,我建议总统夫人再做出一个决定:解雇女佣。解雇女佣基于两种考虑:一是减少开支,二是让我们的二人世界来得更***纯粹一些——她不小心弄出的响声常常掐灭爱情***的到来。

解雇女佣,女佣哭了。女佣一哭,丁老师就给她手里加塞了一只台灯。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女佣终于勉勉强强走出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有了末代皇宫风雨飘摇的味道。

我和丁老师怎么也没想到原房主会找上门来。原房主当然不会来,来的是原房主的儿子——原房主的法定代表人。儿子说,父亲醉了回家,在卫生间泡澡,煤气泄漏,中毒而死。

原房主儿子是与他女朋友和两个男同学一起上的门。他们戴着手套,攥着钢钎、铁锤。他们的行头吓了丁老师一跳。丁老师躲在我身后静观事态发展。原房主儿子一进门就为房子的大变脸感到惊讶,惊讶之后,有了沮丧。纵使沮丧,他还是拿一双猫眼死死盯着入户门旁一块护墙板不放。

原房主儿子说,他的父亲猝死后,他的后妈就托房介贱卖了房子,携房款逃之夭夭。

丁老师说:“可是,这与我何干?你来找***啥?”

看,并取走里面的东西。”

丁老师说:“我装得好好的,凭什么让你撬?”原房主儿子说:“撬开后,我负责修好。”丁老师说:“这是我的私宅,凭什么让你折腾?”原房主儿子说:“我赔你五千!”我说:“不行。”

原房主儿子说:“赔一万!”我说:“拿钱来。”

我见丁老师收了钱,说:“撬吧。”见他们笨手笨脚,又说,“让开!”飞起一脚,护墙板踹了个洞。尔后,随着手的扳动,嚓嚓嚓,墙体与凹穴出现光斑,并慢慢敞开在众人面前。

原房主儿子跪着,歪脖,把手伸得无限细长,掏鸟蛋一样拿出了牡丹卡。拿出牡丹卡后,又伸手掏了阵,才缩回空手。“你们,动过这卡吗?”他望着我和丁老师。“谁动这玩意?我发现它后,便把它放在了原处。”我说。“这么说,你只拿了那五十万现金?”“你是说这墙里还藏有五十万现金?”“你就装吧。不过,找回现金,我本也没寄希望。牡丹卡回来了,已经是幸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房主丁老师问。原房主儿子说:“我在英国留学,后妈***,我十天前才得知父亲出意外。这笔钱,是父亲死前一个月,瞒着后妈藏下的,他告诉了我。”原房主儿子舞着牡丹卡,特别对着我说:“老板,是这样的,五十万现金,加上这张卡上的三百万,共三百五十万,在这里藏着。另外,我告诉你,这张卡没设密码,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提现,当然,你也可以。”

我一边懊恼,一边大吼:“放屁!没有你说的五十万现金!

没有!就算有,难道不会是别人先我取走了它?难道不会是你那死鬼老爸有什么事,自己取走了,又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还没吼完,一行人已出了门。我关了门,望着丁老师。

“你要相信我。”“我相信。”丁老师说了这三个字后,就去玩电脑了。

9

像公安追逃一样,我追查队长。小陈、老唐提供的一条信息让我追到一座小县城。在小县城一无所获,正待无功而返,又有了队长消息。小陈给我发了手机短信:队长从灵池去了达川。我正待启程,手机一震,屏幕上出现一条丁老师发来的短信:我打了电话,万源县有花萼村,花萼村没有你。

我立即拨打丁老师手机,关机。再打,关机。再打,停机。打座机,停机。

没有任何犹豫,我踏上返程之路。滨河花园小区保安望着我,不说话,笑得诡谲、暧昧。我掏出钥匙,插入总统套房锁孔,却无法插入。门开了,女眼镜倚着门框,竹竿瘦斜。她说:“是你?你来干吗?哦,这样的,小伙子,小丁把这套房子转让给了我,便宜得像农贸市场的大白菜。不瞒你说,我是用它来包养总统的,喏,他是第一个。谁都可以来竞选,你也可以哟!哈哈,年轻的总统!”一个小师哥在客厅练俯卧撑。他的脸廓,国学一样复杂,刀子一样简捷——这不是局长生前的奥迪司机是谁?

“老总,你知道丁老师去哪儿了?”“知道啊。”

“哪儿?”“哪儿没你,她就去了哪儿。”“呸!”

“别呸。我这房子哪儿有问题了,还得找你。你得包维修哇!喂,听见没……”电梯门砰一声,切断了女眼镜恶心的声音。

我哪里知道,我在前边追寻丁老师,丁老师和女佣在后边追寻我。

追寻丁老师,追寻得很苦。要不是小陈、老唐帮衬,我早就乞丐了。

追寻丁老师过程中,我抓获了队长。当时,他戴一顶斗笠正在河边钓鱼。

面对我,队长毫无惧色。原来,他逃避的并不是我,而是有涉黑性质的更大的债主。怪不得,他逃匿得如此尖端,如此踏雪无迹。

队长对我的藐视让我愤怒,更令我好笑。队长见我急了,斗狠,就掏出匕首与我过招。他当然不是我的对手。即使输了,他还是不肯付钱。“***,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是公安,就是高院院长,我也没钱给你!”听他这样说,我一急,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队长没想到我有这样的真实身份。

我说出真实身份后,队长不仅答应付款,还讲述了他的苦衷:“财哥,你知道总统套房这个工程是咋回事吗?那个建筑女老板想揽酒店的建筑和二装工程,就找了局长。局长说,我想知道你们公司的二装能力。女老板说,我可以为您免费装套样板房,符合酒店要求的。局长就说,我正好有套空房子,跃式,可以提供出来,供你们公司装样板房。女老板说,跃式好,放心,我会装个总统套房出来,供您考察、验收。二人一拍即合。“我的老板听到消息后,一心想揽酒店二装工程。女老板对他说,啥都别说,先装套样板房让我瞧瞧吧,我只付工程款的三成,你贴七成,干不干?我的老板高兴死了,把消息透给我,说付我六成,我贴四成。我又找到你,说付你九成,你把利润看薄些吧。一套房子四家抬,这本是大伙儿赚钱的大好事啊,亏点小钱,赚酒店工程的大钱,多好。”

我从他包里掏出纸烟,我一支,他一支,他掏火点上,猛吸一口,继续说:“没想到,工程没了,局长也突然跳楼,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个大老板亏得起,我一个施工队长哪亏得起。再说,我另外承包的几个工地,甲方资金总也不到位,害得大大小小几十个债主跟着我屁股后面追……”

因为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呈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一直暗中跟踪我的总统套房女佣就现了真身。

女佣说:“你割了你们乡副乡长三个器官,逃匿了八年零七个月。”

我说:“是的。”

女佣说:“如果不是你捎钱回家,留下线索,我很难追到这座城市,并怀疑上你。”我说:“辛苦了。向女侦探学习。”女佣说出了我的行为,却没有说出我为什么这样行为。我必须亲口说一遍,虽然她一定从我的卷宗里知道了一切。我相信我说出的文字是热的,她看见的文字是冷的。

八年零七个月前,按照县上要求,我们乡要将一片平地,以每亩一元的价格卖给一家生产型企业,农户的拆迁赔偿费首付一半,另一半用企业上缴的税款逐年赔付。我们家就在这片地上。我父亲不干,要求乡上一次性付现钱,乡上也不干,我们家就成了钉子户。深夜,面对副乡长带来的拆迁队,父亲一手拎汽油桶,一手舞火把,不准强拆。副乡长一声令下,拆迁队员扑上来抢父亲的火把。父亲后退,绊倒在地,汽油泼了出来,流在了被打落地面的火把上。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家房子烧得干干净净,母亲烧坏了腿,妹妹毁了容,父亲活活烧死,变成了几根炭棒。捧着炭棒父亲,仇恨,吞噬了全世界。埋了炭棒父亲,我摸黑闯入副乡长家,拿掉了他的鼻子、耳朵、舌头。母亲、妹妹知道我残杀副乡长后,吓得要死,让我连夜逃走,永不回乡。

是啊,我的罪过在于,在副乡长脸上操练了永不能复原的拆卸,更不能进一步装修的操作。

我之所以对女佣坦白交代,是因为女佣亮出了她的警官证、手枪和闪闪发光的金属手铐。

女警官的身后站着丁老师,我一路寻找的我的总统夫人,我看见她眼睛有些湿,有些红。我相信女警官抓捕到我,与她有关,但我不怪她。为了让她相信我不怪她,我对她羞涩地笑了笑。看着我的笑,她只是站着,不知怎样对我表情。

局长跳楼后,多次上门找丁老师谈话的一男一女两公安也来了。两人坐在河畔草坪上,跟看风景的闲人没有两样。

小陈、老唐喘着大气、吐着口臭跑来:“警官,财哥是好人!”“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财哥呀!从不拖欠我们工钱,请我们喝酒吃肉的财哥呀!是这样吧,小陈。”“就知道这些?”“知道这些就够了。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对吧老唐。”老唐一指丁老师:“财哥还喜欢丁老师。”我对丁老师说:“对不起,丁老师。”我对女警官说:“别问他们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没犯窝藏罪。”

队长傻B似地站着,想闪,又不敢。“信不信,不给钱,老子立马宰了你!”这是我一小时前对队长撂的狠话。之后,我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名通缉犯,公安部B级通缉令上的通缉犯。情况就是这样的。

2012-1-21至2012-1-28

小说《花儿与手枪》 总统套房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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