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用多长时间，张成贵便从陆远山书房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打开来里面果然还有着一些掩月化血针。

纳晟霖出身皇家，阴谋诡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此刻他还是震惊了，站起身走到早已呆滞的陆远山面前。

“陆远山，真是你下手杀了陆谦？你到底为何？”

“我……我……”

看着陆远山吞吞吐吐的模样，宋小果再次咄咄逼人地说道。“陆老爷，这个时候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了吧？罗红丽、陆乘风和陆周氏他们固然有罪，但相比起来，你这个亲身父亲手上更是染满了陆谦的鲜血。如果他们该死的话，你就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不足矣。”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看他太可怜了，我只是不想他受更多罪……”

陆远山心理终于完全溃败，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腊月十七，我外出谈事后便赶了回来，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谦儿。但我没想到，一进屋，我就看见他浑身伤痕地躺在了地上，而屋子里没有半个人。”陆远山终于开了口，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陆谦尸身，他的声音竟是那般沉痛暗哑。

“我略通岐黄之术，看见谦儿那个模样，自然是先查看了他的伤势，可我查完之后发现，谦儿的伤势极重，根本药石罔救。”

“但这也不是你夺取陆谦性命的借口。”

“借口？小果姑娘，你真的觉得我是在找借口吗。你不是他的父母，自然不会感受到那种撕心之痛，谦儿那时虽然还没断气，但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能知道亲眼看着自己儿子垂死挣扎的痛苦吗？我看着谦儿那副模样，实在不忍心他再受罪，于是我就用掩月化血针扎进了他的伤口，你知道掩月化血针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便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快速毙命。”

说到这里，陆远山早已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宋小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痛哭失声。

陆远山真的没有私心吗？肯定有。

但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面前垂死挣扎，活活受罪，那种场面宋小果却是非常明白。

就好像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中，总是有一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多少亲人躺在ICU急救室里，而家属们却在急救室外商讨着要不要再继续救治的问题。

真的是那些家属无情无义吗，不是。

他们，也只是不想再看见自己的亲人活受罪。

拔不拔氧气管，从来都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就算你是不想看见陆谦活受罪，但这也不能成为你杀害他的合理理由。你哪怕是不管不顾，或者去替他请大夫，都比你亲手将他葬送在自己手里强。”

宋小果明白归明白，却不会被陆远山的说辞混淆三观。“而且陆远山，你提前结束了陆谦的性命，当真没有半点私心？陆谦现在就躺在这里，你看着他的尸体好好同我们说道说道，你就没有想要利用他死亡来打压陆乘风和周蕥荭的心思？陆乘风知书达理，待人温和有礼，恐怕你们陆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吧？知晓他是你父亲的私生子，更是让你如刺梗喉，害怕他终有一天会将你取而代之对不对？”

陆远山只是哭着，没有回话，宋小果继续又说了下去。

“利用陆谦的死，不仅可以将陆周氏和陆乘风都顺理成章地指认为杀人凶手，还能让你清除两个碍眼的人，至于你和周尚书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维系，所以你才没有半点犹豫的下了手吧？只是你没想到，那两人还真是凶手之一，你更没想到罗红丽背着你根本没有对陆谦好过。陆远山，你算来算去，总以为事情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其实你也就是个糊涂人，你所作所为不都在周子皓的掌控中吗？否则，陆家又怎么会有这一场大火。”

“是，我是逃不出周子皓的掌控，但那又怎样？只要周蕥荭和陆乘风死了，我就可以一切重来，我有什么错，谦儿本来就救不活，他是我儿子，自然是要为我做点事的……”

“我看，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宋小果盯着陆远山，无语地摇了摇头。

“七王爷，这桩案件到此已经完全查明。陆谦被人虐杀，凶手共有三批，合计四人，分别为罗红丽、陆乘风、周蕥荭和陆远山，虽然最后是陆远山亲自了结了陆谦的性命，但前因则是因那前三人所造就，所以这几人皆为凶手，性质同样恶劣。”

“宋小果，你忘记了陆乘风还没有认罪。”

张成贵终于从这一场询问中回过了神，提醒宋小果道。

“他？很快就会承认的。”

宋小果冷静地回道，压根就没将陆乘风的抵死不认放在眼中。

果然等陆远山被收监之后，宋小果便去了大牢见陆乘风。

这一次宋小果基本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把两件事放在了陆乘风面前，就成功击垮了对方的心理。

第一件事是宋小果告诉了陆乘风，周蕥荭一力顶罪的行为，陆乘风兴许是有些愧疚，却也并没多少反应，但宋小果所说的第二件事却真正打垮了陆乘风。

“你并非养子，而是陆家真正的儿子，是陆远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句话，让陆乘风整个人都崩溃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陆家抱养回来的孩子，虽然陆老太爷疼爱他，但那种寄人屋檐之下的感觉却从未离开过他半步。

陆乘风一直战战兢兢地活着，就想在陆远山面前活出个样子来，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为此陆乘风甚至不惜寻找各种机会接近周蕥荭，一度谋算着怎样才能取代陆远山。

但现在宋小果却告诉他，他和陆远山其实都一样，都是陆家的亲生儿子，那么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自己本来就是陆家真正的二爷，却硬生生活成了一个笑话。

陆乘风在大牢中放声大笑，笑着笑着，脸上竟满是清泪……

于是陆乘风招了，他供述了自己腊月十七那晚所有做下的一切。

正如宋小果所推断的那样，陆乘风是杀害陆谦的主要凶手，陆谦身上第二次伤害的伤痕多半都是出自于他的手，至于周蕥荭，顶多只能算个帮凶罢了，但周蕥荭需要承担的后果，却远远不止是个帮凶的份面。

小说《沉因碧月》 第30章 一念之差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