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汉一朝，外戚干政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汉初时有吕后掌政十六年，分封诸吕，是为千古女帝第一人。终末之时又有灵帝妻族，何进借元舅之资，据辅政之权，内倚太后临朝之威，外迎群英乘风之势。至于其谋杀宦官，事败身死，终亡汉室一祚，这故事大抵因为罗夫子的《三国演义》，人尽皆知。因此东西汉两朝四百年，代表着君王统治的士大夫们的政史，即是一部与帝王亲戚的斗争史，譬如渊德公韩棱。史载云：“韩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弓高侯颓当之后也。世为乡里著姓。父寻，建武中为陇西太守。”所谓弓高侯，大约都很陌生，但提到另一个人，不知道却以为知道的人就更多了，韩王信。恩，不是韩信，而是韩王，信，战国时韩襄公庶出子孙，刘邦封韩王以安韩地。后因见疑而奔匈奴，是为汉时白登之围祸因。后人中又有韩嫣，奸佞于汉武朝。可以说战国之雄，到了东汉时大抵已经成了明日黄花，乡里著姓虽然好听，但与阿Q说祖上也阔过，其实也差不多。

然而韩棱本人却很有出息，“初为郡功曹，太守葛兴中风，病不能听政，棱阴代兴视事，出入二年，令无违者。兴子尝发教欲署吏，棱拒执不从，因令怨者章之。事下案验，吏以棱掩蔽兴病，专典郡职，遂致禁锢。显宗知其忠，后诏特原之。由是征辟，五迁为尚书令，与仆射郅寿、尚书陈宠，同时俱以才能称。”能以一县的人事科主任，上达天听，可见其才。后世唐肃宗因其渊深有谋，作“韩棱楚龙渊”，因此后世就有了“韩棱之剑”这一典故，赞人深谋远虑，可托重任。而在当时，这一重任大约就应该是一场制衡外戚专权的持久战。其时，窦融之孙窦宪，因章德皇后而专权，宠贵日盛，王公侧目。窦宪于是恃宠欺人，竟至于用低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园田。公主畏惮窦宪的势焰，不敢与其相争。与和帝会长安，尚书以下众臣竟然商议以臣礼伺之，伏称万岁，唯有韩棱正色说：“夫上交不谄，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如此诤直刚正，倒算得上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典范吧。只可惜后人记得韩棱的人却不多，连成语“韩棱之剑”大抵也很久不见使用了。

倒是他曾经管理过的下邳一县，至今留有他的许多遗迹，只是不称他韩棱，而是渊德公。当地有一则民间故事说，韩棱迁下邳令不久，逢百年不遇之旱灾，沂水不至，泗水断流；田原龟裂，禾苗枯死。韩棱每天都在县内四境抗旱，灾情却依旧日重一日。于是焚香求雨，跪九日而无应，伤心感怀之下，诉于天帝，状告龙王。在峄阳山垛起干柴，亲自点燃。毫不犹豫投身烈火，为民求雨。惊天动地、震撼人间。感动天地，甘霖立降。时至今日，渊德公庙依旧香火不绝，虽然故事当不得真，可福泽一方所收获的民心，却很难掺假。

小说《极简铮臣传》 第八章 正直清廉、不畏权贵——韩棱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