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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皮赖脸赖定你

梨花颜2020-08-21 17:40:28

夜风微凉。

陆非寻也愣了,低头看着正在自己怀里久久不动弹的女孩。

这二十九年来,还没有女孩离他这般近,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要推开。

突然,谁知苏靛蓝大手一张,直接扒住了他的双肩!

她没有真的抱他,她没有这个胆子,只是虚张声势地困住他。但这一个动作,她身上特属于女孩的气息也扑在男人鼻尖。

陆非寻眉头一挑,看着眼前的后脑勺,又再次被刷新了眼界:“苏小姐!”

苏靛蓝不让他开口:“我知道你很烦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冷血又坏脾气,但是我不怕,我不会就这么气馁的。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不达到目的,我不会罢休的。”

陆非寻深呼吸:“苏靛蓝,你到底想做什么?”

“呀,你记住我名字了呀?”苏靛蓝笑,“我想要的你很清楚,你就答应帮帮我吧,那副《东江丘壑图》!”

“我说过,我不会帮。”

“那我就缠你,缠到你答应为止。”

“无赖。”陆非寻冷冷出声。

苏靛蓝深呼吸,调节好情绪又换上笑容:“嗯,对,您说得对,我就是无赖!”

陆非寻无意纠缠,抬开苏靛蓝的手。

苏靛蓝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只有半个小时,而清清说他明天就会离开临城。两个人海中茫茫相遇的陌生人,她今晚不搞定他,再次见到他将有多难?不用想都知道。

苏靛蓝看着陆非寻冷峭的嘴角,豁出去了。

“唔——”

她猛地扶着他的肩,狠狠抬脚,柔软的唇堵在陆非寻的唇上。

不一样的触感,好像芝士划过唇舌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反感,反而有种羽毛的轻柔,一股电流,倏地穿过陆非寻的四肢末骸。

反应过来的陆非寻,出奇愤怒,突然弯下腰,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狠狠地反吻她。

原本浅尝辄止的吻,忽然被人刻意加深,罪魁祸首瞪大了眼睛。

苏靛蓝看着眼前放大的脸,陆非寻漂亮的五官,浓密的眉,令人羡慕好的皮肤,还有他带有反击意味的动作,撬开了她的唇,与舌共舞。

一个耍流氓的吻,变得满是互相攻击的意味。

“混蛋!”苏靛蓝狠狠推开了他,发疯地擦着自己的唇。

陆非寻笑了。

临大的美术院花圃里,除了文化墙就是竹子,此刻满天的星光洒下来,落在陆非寻的眉眼上,他的笑容像个恶魔,来索命的那种。

苏靛蓝没想到她“浑”,对方比她更“浑”!

“苏小姐,还来吗?”

“你这人,简直……简直!”

她词穷了。

看着苏靛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悲痛,陆非寻竟有种爽快的感觉。

商场如战场,他回来继承德顺堂这个徒剩其表的烂摊子,已经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国内非遗文化不好做,陆家的香云纱制作也遇到了困境,他的哥哥陆时庭接手的德顺堂不过两年时间,就把这块招牌砸得面目全非。

德顺堂牌“香云纱”质量出现问题,上千匹昂贵的香云纱毁于一旦,被迫召回,合作商纷纷提出质疑,大批国际成衣订单工期被误,要求巨额赔偿,德顺堂陷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信誉危机和经济危机。陆父不得不紧急请他回国,他放弃一切,深陷囫囵,又独自力挽狂澜。

这阵子陆非寻很烦,真的很烦。

“你这人简直……!”苏靛蓝还在绞尽脑汁想形容词。“冷血,土匪,流氓,没礼貌又……”

陆非寻皱皱眉:“你在说自己吗?”

苏靛蓝彻底败下阵来。

她想了半天,怒道:“你这人不讲究!”

“绅士之道。”陆非寻一手插兜,“你都送上来了,主动献吻,我岂有不回之理。”

“我可是女孩!”

“哦,你也知道自己是女孩?”

月色下,陆非寻出人拔萃,英俊的面貌在月光的包裹下,更显冷色。浑然天成的贵气裹着他,很难让人不心动。

尤其是刚接了吻,荷尔蒙作祟,让苏靛蓝双颊都泛了红。

“如果不是为了我爸……”苏靛蓝突然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

她本不想示弱,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说出:“我爸这些年不容易,一个人把我养大,如果不是为了我,四十岁那一年他不用去煤窑里做工,他……”

苏靛蓝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传统颜料厂出来的苏庆云空有一身技术,但是没有发挥的余地。后来工厂没了,他就一个人做矿物颜料,再后来连买颜料的人也少了,他挣的钱就更少了。人到中年,又是苏靛蓝上学最用钱的时候,为了让苏靛蓝上英语辅导班,考个好大学。也为了多些收入,苏庆云想着自己这些年敲敲打打石头也算有些经验,再说挖矿都一样,颜料矿也是矿,煤矿也是矿,还能多挣点钱。

苏庆云借口出门找矿,到山西那边的矿场做了几个月,一次抽风机事故,苏庆云差点死在矿下。苏靛蓝知道消息的时候,坐了两天的车,赶到那儿见到了浑身黑漆漆,脸也根本看不清哪是哪的苏庆云。

在那儿,苏靛蓝就跪下了。她哭着说自己再也不上学了,不花钱了。只求苏庆云好好的,不想他再那么辛苦,想他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

苏庆云那一双手是用来研磨颜料的,不是用来挖矿的。她喜欢苏庆云手下做出来的那些带着灵魂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她不喜欢炭,不想看到别人为她牺牲那么多。

她知道颜料是苏庆云的命,也是她的命。所以大学毕业以后,再好的工作她也不去,就想呆在临城,帮苏庆云把他这条命做活起来,可真的好难。矿物颜料价格高,不好用,加上化工颜料的冲击,用的人越来越少。这回苏庆云一心钻研,好处没捞得,还在博物馆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愧疚,觉得自己无能,是真的不想苏庆云坐牢。

“总之,但凡有一点机会,我就不会放过。陆非寻,如果全世界只有你能救我爸的话,我会缠你,一直缠到你答应帮忙为止。”

苏靛蓝的目光湿漉漉,就好像一根针,直接扎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很感人,可惜了,这个忙我还是不会帮。”

“陆非寻,你?!”

陆非寻突然低头看着手表,神色难明:“抱歉,半个小时到了。”

说完,他便真的一点也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待苏靛蓝回过神来,只看到他月光下挺拔的背影,银灰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刺目的光点。

远处竹丛下,楚译正默立站着等陆非寻,见到以后便打趣。

“非寻哥,好福气!我刚刚可是看到了,那女孩主动亲你!怎么样,单身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吻的感觉好不好啊?”

陆非寻一个眼刀过去,楚译不敢再乱说话。

临城在大学城校区,离市区有段距离,身为德顺堂掌门助理的楚译,自然肩负起了在外当司机的责任。

在车上,楚译看着出神按住嘴唇的陆非寻,忍不住说道:“出博物馆以后,我查了一下苏靛蓝这个人。”

“嗯?”

“你看看,听到这三个字你就回神了,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呵。”陆非寻意味不明一声嗤笑。

这笑倒是成功把楚译弄糊涂了,但楚译还是沉下声说道:“别对那姑娘太有偏见,打了你是她们不对。但她也不容易,你还不知道吧,她那爸不是她亲爸,而是她养爸。”

陆非寻的手终于从唇边抬起,凌厉的目光也朝楚译这看过来。

楚译接着说道:“苏庆云三十岁那年去到山里找矿,结果在一处蓝铜矿脉旁边捡到了她,那时候她才几个月大。问遍了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没人认领,结果苏庆云就养下来了,还取了个名字,叫靛蓝。一个大男人,当时没有钱,还养着一孩子,更没女人敢嫁了。

苏庆云这人心眼又实,一心扑在矿物颜料上,成天琢磨着怎么把老祖宗的手艺传下去。这一来二去,误了大事。苏靛蓝心疼他爸,想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结果也入了这条道。”

楚译看向陆非寻:“那女孩才二十二岁,就她爸一个亲人。”

陆非寻无动于衷。

“你倒好,一句话就把她爸送进去了。”

“停车。”

“怎么了?”

“让你停车。”

“行行,非寻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楚译皱着眉头求饶道,“我知道,你的处境也困难,现在德顺堂也一团糟,好不容易救回来一些,还有一大摊子杂事,你也分不了神。再者,修复古画上的莨绸不是简单的事情,那画几百年了,颜色已经退了不少,要仿出一模一样的草本色,要经过千百次配色尝试才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个忙怎么看都不划算。”

“嗯。”陆非寻语气缓和了一些。

楚译笑着补充:“但我也觉得你冷血了些,你就不能对那女孩稍微客气一点?”

“停车!”

“非寻哥,怎么又要停车?!”

最后楚译碍于陆非寻的威压,还是把车子停了,但下去的人却是陆非寻。

楚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起来恼羞成怒的陆非寻,怎么突然让他掉头找那女孩了呢?这么晚了,人估计早走了。

“死变态,姓陆的!”

秋冬季节,正是很冷的时候。大学城偏僻,学生又大多住宿在校内,生意不多,于是出租车也懒得往这边跑。苏靛蓝的手机又恰好没电,打车软件也用不了,只好认命地边走边拦车。

这个过程中,早将陆非寻骂了个千百遍。

正骂得欢,一辆车子突然停在身侧,车窗降下来,露出男人的笑脸。

楚译长得虽没陆非寻那样出色,但也端正,这么一笑,苏靛蓝顿时想起了他是谁。

“苏小姐。”

“陆非寻的助理?”

“对对,就是我。”楚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苏靛蓝顿时没好气地大步往前走,楚译只好赶紧松开油门:“苏小姐,我们陆掌门改变主意了,他说可以帮你。”

“什么?”苏靛蓝猛地停下。

“他说,他可以帮你。”

苏靛蓝突然笑了,敲了敲车门。

楚译看着苏靛蓝弯弯的嘴角,漂亮又灿烂的笑容,有些发怔。

“啊?”

“助理先生,请你开一下门。”

苏靛蓝坐上了车,没想到楚译把人带到原地时,陆非寻已经离开了。苏靛蓝又忍不住嘟囔地骂了几句,“混蛋。”

楚译赶紧替陆非寻解围:“我们掌门只是性格冷淡,他小的时候也很热情,只是后来遇到一些事,才变了性格。”

“你不用替他解释,他这人就是冷血,变……”

突然,***响起,打断了苏靛蓝的话。

楚译拿起看了一眼,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苏小姐,我们陆掌门安排我送你回去。我们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粤城,行程实在更改不了。但他约你一周后见面,届时再详聊《东江丘壑图》修复的事情。”

苏靛蓝在忐忑中艰难地熬了一周。

一周后,粤城。

相较于临城的湿冷,粤城暖和了许多,苏靛蓝拎着小巧的行李箱站在机场到达厅大门,等着人来接。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苏靛蓝面前,车窗降下,楚译的笑脸又露了出来:“苏小姐。”

“楚助理。”

再次见面,两个人熟络了许多。

楚译了解了一下临城的如今的状况,得知苏庆云终于从派出所出来了,但由于这些年劳累过度,身体底子不是很好,加上派出所里待的那几天,受了些惊吓,出来后就病了,正躺在医院里吊点滴。

博物馆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京都文物修葺组的专家下来后,织物组的组长建议找专门的手工艺人修复。这回,是直接提到了德顺堂的名字。

苏靛蓝深呼吸,压抑着心里的郁气问:“陆非寻在哪里?”

“陆掌门在德顺堂等我们。”

苏靛蓝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苏靛蓝是临城人,临城属于江南那一片,轻声细语讲话的时候,音调带了一股子江南人的吴侬软语。

楚译听得耳根一红:“不客气。”

紧接着一路无话,直到车子行驶到一个山水秀美的地方。

楚译兼当向导,对苏靛蓝道:“这个是伦教镇,香云纱的产地,德顺堂就在这个地方。”

“好美。”苏靛蓝忍不住说。

“那当然了。”楚译是土生土长的伦教人,自豪道:“香云纱是世界纺织品中唯一用纯植物染料染色的丝绸面料,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只有我们这有。”

楚译指着右侧一条河:“看到那边那条伦教河了吗?从云贵高原流下来,途径我们这里,已经散开成数百条河流,河里的河泥里含铁量特别高,香云纱就是用河泥与薯莨染成的。”

这番话,听得苏靛蓝心里一阵敬佩。

车子路过一大片草坪,远看像是一个小型呼伦贝尔草原,竟一眼望不到边。草地上还晒了许多布匹,花花绿绿的绸布平铺在地上,有种震撼人心的美。

这回楚译不再介绍,而是专心开车,心里想着陆非寻交给他的任务。

任务还没想好怎么完成,身旁的苏靛蓝嘶了一声,一阵惊叹。他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过去,看到了顺德堂那连片的古宅。

几座仿古大宅,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白墙灰瓦颇有气势。

“苏小姐,这就是德顺堂,百年的老作坊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旧了点。”

苏靛蓝咂舌:“一点也不旧,很好看。我只知道巴掌大的北京四合院,能卖几个亿,这一大片得……”

“陆家这老宅已经被列为省级文化遗产了,苏小姐别打这主意,文物是无价的!”楚译赶忙纠正,生怕苏靛蓝误入歧途。“至于我们陆掌门,嗯,确实有钱。”

苏靛蓝脑海中顿时浮现陆非寻的形象,男人气质倨傲,穿着灰色西装,腰部以下的大腿全是金的。

金光闪闪的大肘子和金大腿……

陆宅里。

陆非寻坐在古宅三楼的待客室喝茶,突然打了个喷嚏。

男人不再悠闲品茶,旋即站起,走到了露台上来。

远处,成片的草场上晒满香云纱,前面顺德堂前庭上,老师傅们正在煮布、浸莨水。

而德顺堂大门前,楚译的车子刚停下,正把远道而来的苏靛蓝送来。

他在高处,一下就能看见那秀气的女孩,身穿一条奶白色风衣,里面是一条浅色的裙子,一下车,风就掀起了她及腰的长发。没有特意收拾过的模样,倒有几分清爽的灵气。

苏靛蓝笑着与楚译讲话。

楚译不知回了什么,她笑得眉眼弯弯。

陆非寻的手握在栏杆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古宅大门前。

楚译对苏靛蓝说道:“陆掌门在里面最高那座阁楼等我们。”

苏靛蓝看着不远处车辆进出的侧门,有些疑惑:“旁边不是特意开了个门,让车子开进去吗?”

楚译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个嘛,陆掌门说来者即客,让我先带你参观参观。”

“好吧。”

苏靛蓝跟着楚译往里走,心里虽然着急见到陆非寻,但也只好先慢慢参观,可是随着楚译的脚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楚译将她带到了工人制染布料的坊内,上百名工人分成六七组,正在协力将一批胚绸平整铺开。忙碌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也溢满草木的芳香。

作坊内有几个大池子,几个老师傅正光着膀子搅池水,池水赤红,正散发着热气。

“这几口池子装着的是薯莨汁,薯莨是我们这边常见的一种农作物,古代叫做赭魁,《本草纲目》里就有记载,说赭魁闽人用入染青缸中,云易上色。薯莨还是一种药,有活血,补血,止痛的功效。用它做染料染成的香云纱,绿色原生态,还能对健康有益处。”

楚译指着坊内最远一个池子:“这里一共四口池,从这里到那边,分别是头过水、二过水、三过水、四过水。每一池水都有不同的用处,在后面香云纱的染整过程中都有重要的作用。”

“这些薯莨汁都是煮过的,老师傅要把温度把控好,要不然生产出来的香云纱就有质量问题。德顺堂虽然是香云纱产业中的翘楚,拥有最传统、最完整的整染技艺,还有经验最丰富的染纱师傅,但是香云纱本身就是纯手工染制,质量和成色都很难把控。”

说完,楚译意有所指地道:“所以香云纱太难做了,费工费时不说,成品的质量还难保证。万一汁液浓稠度不对了、温度错了,整批布料就要重新来过。有时候即使在所有细节上都没出错,成败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同一批布料,日晒程度的不同,薯莨汁蒸发干透的速度的不同,最后香云纱呈现出来的天然色彩也不一样。”

苏靛蓝听得震撼。

这就是中国传统手工艺之美,景泰蓝的瓷器有它的美丽之处,经过千次研磨的矿物颜料也有它的美丽之处,就连看似简单的香云纱,背后也有难以词汇形容的精耕细作之美。

这些技艺经由一代又一代匠人的手传承下来,承载着中华传统技艺血脉的传承。

苏靛蓝也是手艺人,知道在传统手工制作中,一件事物最终成型有多难。而此刻,香云纱的艰难直观呈现在她面前。

楚译说完,一直看着苏靛蓝。

苏靛蓝也不避讳,直接对上楚译的视线,“陆非寻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苏靛蓝撇撇嘴,“我不看了,我要见陆非寻。”

楚译只好把人往待客室里带。

进入待客室,苏靛蓝一抬头,便看见陆非寻那出众的背影。

古香古色的楠木茶桌前,冷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穿着一件素白色的衬衫,平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有了灵魂一样,棱角分明的肩膀显得括挺而性感。抿唇的样子,也透出一种淡漠的疏离。

苏靛蓝心里嘁了一声,喊道:“陆非寻。”

陆非寻没有反应。

苏靛蓝忍!她刻意把声音放柔,压住火气甜笑道:“陆先生。”

陆非寻终于抬头,彼此目光相对的一瞬,苏靛蓝气得眼里冒火,而男人则冷冷地嘴角上翘。

“一周之约,我来了。”

“嗯。”

苏靛蓝也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低头掏啊掏,终于掏出张东西,“机票,你报销吗?”

陆非寻眉毛忍不住挑了挑,“苏小姐,好久不见。这难道就是你新的求人态度?”

“我这不是求人态度,可你刚才的下马威,难道又是帮人的态度?”苏靛蓝心里堵着一口气,“我这次来,可是你邀请的。”

“哦?”

陆非寻闻言扯唇,竟然浅浅笑了。

“陆非寻!”

没想到陆非寻唇角的弧度,竟然扯得更开了,“有意思。”

陆非寻发现自己心情一见她就变得不错,尤其是看着苏靛蓝被气得跳脚的样子,简直浑身舒畅。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低醇、迷人的嗓音道:“过来。”

苏靛蓝无动于衷。

“不是要商量修复《东江丘壑图》吗?苏小姐应该知道,现在在谁的地盘上。难不成希望再无功而返回到临城去?”

苏靛蓝气得干瞪眼。

“隔得太远,诚意不足。看样子苏小姐是不想修复《东江丘壑图》了,我数三声,一、二……”

“我来了!”苏靛蓝立马换上笑脸。

陆非寻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故意一个转身,把她堵在了墙角。

这个动作把苏靛蓝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想到上次她不要脸的偷袭,这一刻陆非寻只觉得解气。他谋而后动,准备了一周,终于在自己的地盘找回了主场。

“我怎么知道你要……”

“是吗?你真的不知道吗?”陆非寻故意压下身子。

我的妈呀。

苏靛蓝语结:“陆非寻,你衣冠楚楚,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你不要脸。”

“苏小姐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临大校园里,你当众对我献殷勤,又突袭强吻我,作为一个成年人,你有脸?”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我喊了!”

陆非寻冷沉的嘴角上翘,“打算喊什么?那你喊啊,我正好也听听。”

“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这不也是你教的吗?”陆非寻低下头来。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苏靛蓝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陆非寻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更觉得好笑。

陆非寻故意颔首看他,脸往下压,再往下一些,彼此的唇已经靠得很近。

这呼吸越近,气息越重,清香的味道如数往对方鼻子里钻。

苏靛蓝终于惊慌,迫不得已求饶:“陆非寻,停!快停下,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应该强吻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和我一般见识!再说了,我不是知错就改了吗……呜,我这次见你多老实啊!”

陆非寻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露出一片冷意。

苏靛蓝更慌:“求你了,你可别再吓我了,上次被你吻得……现在还留下心理阴影,我投降,你再过来我就翻脸了!”

陆非寻:“呵。”

“陆非寻!陆先生!小陆!你放过我吧!”

“小陆也是你叫的?”

苏靛蓝立马软软地喊了声:“陆哥哥?”

陆非寻眼神倏地变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失去控制,身体里的多巴胺在蠢蠢欲动。

苏靛蓝心惊胆战:“陆老板?陆总?陆大腿!”

“大腿?”

“不,不是大腿,是救命恩人总行了吧?!”

待客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茶香味氤氲了整个空间。二楼的露台门大敞着,阳光恰好从外头穿进来,落在两人的发梢上。

陆非寻看着苏靛蓝,她耳根发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百花图直接撞入他眼中。

苏靛蓝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他。

女人娇俏,顽强,没节操,她的种种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此刻,陆非寻却有种冲动,想要亲吻她。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呵。”

终于,陆非寻冷冷起身,收回了手。

苏靛蓝重获自由,也松了口气,蹭地站起来:“登徒子,流氓!果然是狗改不了……”

“东江丘壑图。”

“你亲,你想亲哪就亲哪,只要你肯帮我修画。”

砰——

苏靛蓝说完那句话,同时门外也传来瓷盘碎掉的声音。

从外头滚进一地橘子,还有楚译急忙弯腰捡水果的身影。

楚译红着脸:“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该亲哪的就亲哪。”

苏靛蓝:“……”

陆非寻:“……”

男人脸色泛冷,转身就走。

“欸!”

苏靛蓝喊也来不及了,只能望着陆非寻离去的背影。

苏靛蓝捂着头,脑袋有点疼,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啊!

“苏小姐,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陆掌门就是这样的人。”把苏靛蓝送出德顺堂时,楚译贴心地安慰道。

苏靛蓝很气馁:“哎,本来以为来这一趟,多少能有些收获,结果什么也没成。这个陆非寻,真是个大冷血,大变态!”

骂归骂,苏靛蓝还是抬头望着楚译道:“今天这事情,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楚译道有些失落:“没事。”

苏靛蓝担忧:“楚助理,你说他气成这样,还会帮我修画吗?”

楚译看着苏靛蓝认真的样子,托盘而出:“其实依我的了解,那一个晚上,我们陆掌门就已经松口了,否则你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楚译犹豫片刻,“明天早上他会到例行公事,到晒场去验一批新货,要不然……你再去试试看?”

苏靛蓝眼里瞬间重燃光亮:“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第二天,德顺堂的晒场上。

成批昂贵的莨绸半成品平铺在绿茵上,英俊的男人蹲在地上,仔细地一张张查看胚绸,空旷的晒场上,动作缓慢却莫名透出一种优雅来。

苏靛蓝伪装成除草工人,偷偷望着陆非寻。

阳光下男人一丝不苟,修长的手反复摩挲着手上的纱绸,暗褐色的料子在他的翻弄下,变换出时深时浅的颜色。随着查看,原本松缓的眉蓦地蹙起,再翻又稍稍松了些。

苏靛蓝突然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商人,可是蹲在地上看香云纱晒变程度时,却又极度认真,甚至自己都没发现他眼里盛着的那一点虔诚的热爱。

苏靛蓝看得入迷,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一位除草阿姨,脚下动作一绊!

结果,正在察验新货的陆非寻冷不丁地看了过来。视线交错的一刹那,苏靛蓝立刻低下头。

陆非寻已经冷冷地走了过来:“你把头抬起来。”

苏靛蓝:“……”把头反其道行之,更压低了些。

“你是谁请来的?想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躲不过,苏靛蓝抬起头明媚地笑。

看清苏靛蓝这张脸时,陆非寻明显一怔,唇线紧绷,越显生冷:“怎么是你?”

一不做二不休,苏靛蓝干脆笑着站起来,“陆先生,早上好呀。”

陆非寻冷睇她一眼,转身就走。

“欸,陆非寻,你怎么看到我就走呢?!”

陆非寻脚步未停。

苏靛蓝:“陆非寻,你这样没礼貌,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陆非寻终于回头,冷着一张脸看她。想到发生昨天的事情:“你还想做什么?”

苏靛蓝深呼吸,笑着迎难而上:“楚译告诉我,你让我来粤城,就是已经打算帮我了。所以,其实现在在你心里,那件事……有商量的余地对不对?既然这样,我为我昨天的鲁莽道歉,为之前的事情也再再再次道歉!”

前面的人又不理人了,苏靛蓝赶紧再大声喊:“我不应该故意挑衅你,我错了!还有,昨天在房间里,你亲我就让你亲呗!”

……

草场上拔杂草的女工全部停了下来。

大家往苏靛蓝这儿看,陆非寻周身的温度也像突然骤降的冰窟爆裂一样,降到了极点!

陆非寻立马转身,散发着冷气走到她身前!

居高临下看着苏靛蓝!

苏靛蓝笑嘻嘻:“我是不是应该小声一点?”

陆非寻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苏靛蓝也不恼:“陆非寻,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我会缠到你答应帮我为止。”

陆非寻望着她的双眼,看见她眼里的坚韧。

陆非寻突然想起了从前。

曾经,他最爱的德顺堂里,有个人曾拿着一本书坐在染池边上。光线从老宅的天井上落下来,正好落在她温柔的眉眼上。

记忆里温婉的女人说:“小寻,老祖宗的东西很有内涵,就拿三十六计来说,计计皆有章法,一计压一计,环环相扣。就以无中生有为例子,可以先隔岸观火,再声东击西,关门捉贼。遇到美人计的话,不如唱个空城计、苦肉计。如果还是对付不了,那多半栽了。到时,你不如带回来给妈妈瞧瞧。”

陆非寻面色愈清冷,撂下狠话。

“苏小姐,如果你再激怒我,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那好吧。”

苏靛蓝看着他:“我昨天被你那样欺负,都还没生气,你这倒先生气上了?”

“你还说?”

苏靛蓝赶紧闭嘴。

陆非寻转身就走,苏靛蓝吐吐舌头跟上,他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

苏靛蓝不依不饶:“那我特别想的那件事……”怎么说。

最后,陆非寻先冷下声:“跟我来!”

苏靛蓝立马喜出望外:“好!”

德顺堂的晒场很大,每隔五百米就会设置一个活动板房,作为工人们放工的临时休息室。陆非寻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有两三个工人,见到陆非寻过来,大家问好后出去干活。一下子,整个休息室空了下来。

陆非寻喊,“苏靛蓝。”

“在!”

“你真的很希望我帮你修复那幅画?”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不想听废话。”

“哈哈。”

“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给你做牛做马,成吗?”苏靛蓝认真地望着他。

女孩神情认真的时候,好像阳光的光斓都盛入了她眼底。

“我们德顺堂从不缺牛和马,你做牛做马,只会给我添麻烦。不过今天,我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

“呵。”

陆非寻环视了板房一周,恰好有一张用剩的胚绸。白色的绸面如雪般白净,他抽出轻轻一掸,立马一尘不染。

“既然你是传统国画颜料技艺传承人的女儿,对颜色也有自己的见解,那就靠自己的本事打败我。让我觉得你可以帮。否则,我凭什么要帮一个陌生人,给自己揽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楚译应该带你看了,香云纱并不是这么容易制作的东西。那幅《东江丘壑图》也不是用薯莨染出来的,想要修补卷面上的破损,还得试验千百遍,人力物力都由谁来出?”陆非寻沉下声,低下头凝视她,“除非使出本事来,让我觉得你可以值得一帮。否则,还是免谈。”

陆非寻骄傲又冷漠:“如果人人做错了事,遇到了麻烦,就能轻而易举委托别人解决,犯罪没有成本,那么整个社会要乱套了。”

苏靛蓝笑容消失,更正他:“我爸的确有过失,但是犯错和故意犯罪有区别!陆非寻,画卷上的颜料我会补齐,只要卷面修复完成,我会让整幅画重现它的光彩,我有这个信心。”

“好。苏小姐,我等着看。”

苏靛蓝原本还没生气,这会儿也被激起斗志,不服输道:“我今天还就和你过不去了,你尽管出招!”

陆非寻的声音环绕整个板房:“整个自然界,色系庞大,有时不同的材质也能呈现出相似的效果,如果一个颜料手艺人真的有本事,那么完全可以在原色及其缺乏的情况下,通过自身的经验与造色的技巧,让空白承载体呈现出不同的、富有层次的色彩。”

陆非寻抬手看表,“苏靛蓝,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用你脑海里面的知识,就在附近用可以寻找到的一切天然的东西,还原出名画《唐宫仕女图》任意一节。”

“什么,《唐宫仕女图》?”

“怎么,怕了?”

苏靛蓝咬了咬唇。

陆非寻这一道题,可谓是为难她。这人做起事来,真是一点儿都不掺假。

做事既不留情,却又暗藏宽容。说他心善,却又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想要得到陆非寻的一个允诺,真是比登天还难。

苏靛蓝沉默了一会:“好,我答应你!”

小说《匠心独你》 第2章 死皮赖脸赖定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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