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郊县监狱看看高压郭，尽管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结果。周六一大早就开着皮卡出发，去监狱的路不好走，来回得花一天时间。

高压郭变白了，胖了好多。石磊磊打趣说，里面很舒服嘛。高压郭说，生活有规律，不用担惊受怕了。石磊磊把一袋吃的用的东西给他。高压郭感激涕零，问石磊磊最近好不好。石磊磊说，你看看我这张脸，就知道好不好了。高压郭低下头说，我对不起石哥。石磊磊说，你可以帮我的，帮我找到那个人。高压郭低头不语。

石磊磊换了个话题，聊起仲彩华被人砍一刀的事。高压郭说他也听说了。呵，人关在里面消息照样灵通嘛，高压郭连忙解释说，我有一个要好的狱友，他兄弟在仲彩华公司做事，前两天来这了。

石磊磊问高压郭怎么看，高压郭说：“我觉得这是仲彩华做的局，苦肉计，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隐退，谁也别想找到她。”石磊磊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压郭说：“她就是为了躲石哥你呀。”石磊磊说：“她躲我做什么，这一段天天跟我形影不离。”高压郭舔着嘴唇说：“石哥不是一直在找那个人吗，她就是仲彩华啊！”

真会忽悠，要不是自己也在仲彩华遇袭现场，他说的这一套没准又可以蒙混过关了。石磊磊笑着说：“我跟她前世无冤后世无仇，她害我做什么？”

高压郭提高声音：“怎么会没仇？石哥你忘了，当年她设在山里面的大型赌场，每天进账几十万，不就是被你暗访后端掉的吗？还有她骗好多福州人到南宁做传销那个大案子，也是被你卧底曝光的，她狡猾透顶，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落在公安手里，逃过一劫，但手下好几个重要干部都被抓判刑，人财两空，能不恨你吗？这人我是知道的，谁跟她过不去，她是迟早要报复的！”

高压郭旧事重提，说得头头是道，但直觉告诉石磊磊，他没有说实话。石磊磊冷冷问了一句：“听说仲彩华一直在走私文物？”

高压郭愣了一下，而后拼命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石磊磊说：“听说她背后还有一个大老板，在美国？”石磊磊想起李钢偷听到的内容，便拿出来敲打敲打高压郭。

高压郭脸色大变，纵声大哭，跪倒在地上给石磊磊不停磕头，嘴里重复着说是我害了石哥，我他妈的不是人。石磊磊静静地看他哭，管教看不下去了，呵斥高压郭坐好说话。

高压郭应该知道点什么，只是不说，石磊磊站起身说，你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高压郭可怜兮兮地叫住石磊磊，石哥，我老婆女儿日子很不好过，我——石磊磊说，你老婆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手机号没变。高压郭热泪盈眶，喃喃地说，石哥，我真的不是人哪。石磊磊觉得高压郭这次的眼泪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石磊磊越发觉得仲彩华要自己去找高压郭是有深意的，也许所有秘密的钥匙就握在高压郭手里，只是自己不得其门而入而已。手机响了，是小彭焦急的声音：“石哥，在哪里？”

石磊磊说在郊县回城的路上，小彭说：“哦，那你回来再说吧。”石磊磊问有什么事，小彭说：“也没什么，石哥你回来了到骨科医院找我吧。”石磊磊说是公事还是私事，小彭说公事，不急不急。

肯定不是公事，不然小彭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石磊磊加速行驶，到骨科医院时太阳下山了。小彭等在住院部门口，看见石磊磊说：“小云出事了。”

石磊磊脑袋轰的一下，急问出什么事了。小彭跟在身后说，上午仲紫来公司看榕榕，说要带女儿出去玩，小云不让，两人拉扯，小云踢了她一脚，仲紫哭着走了。下午四点多来了一伙人打了小云一顿，为首的男人还用镀锌管砸她脚，小云后来给我电话，我送她到协和医院，其他还好，就是小腿伤得重，所以转到这来。石磊磊问榕榕呢，小彭说我打电话给葛姐，她带到酒吧，后来说不安全，又送到她妈家，现在估计到了。

石磊磊到了病房，小云一看到他就大哭，石磊磊说，打你的男人长什么样？小云说不怎么说话，好凶，有点像明星金成武。石磊磊说，我明白了，小彭你帮我照顾一下。转身出门，顺手拿起走廊边废弃的挂点滴支架，一掰，活生生掰下一根铁棍子。

小云急得对小彭说，彭军，我哥，快去。彭军跑着出住院部，看石磊磊已经开车走了，大喊：“石哥，别乱来！”可石磊磊哪里听得进？

小彭跳上车，葛蔓蔓刚好开车进来，问怎么了，小彭说石哥去找仲紫算账了，我怕事闹大，过去看看。葛蔓蔓说，我也去，他们一前一后追着石磊磊的皮卡。

石磊磊怒气冲冲地拎着铁棍子站在茶叶店门口，吼着：“仲小姐，给我滚出来！”仲紫小跑着出来，刚张口说：“石记者，你听我解……”就挨了石磊磊一巴掌，五个血红的指印浮在白皙的脸上。

石磊磊说：“我从来不打女人，但这次必须破例，想报仇尽管冲我来好了，伤及无辜算什么本事？混混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仲紫捂着受伤的脸说：“我没有想打小云的，只跟阿龙说了说，谁想到他……”石磊磊打断她：“少他妈的假慈悲，一个女孩子，亏你们下得了手，她腿要有什么问题，嫁不了人，我跟你们拼命，不要以为靠上姓黄的就可以胡作非为，一个通缉犯有什么好抖的迟早要被办的！”

店里的老板们看仲紫被欺负，咋咋呼呼围过来要揍石磊磊。石磊磊握紧铁棍子说：“充大个是不是？有种的上来！”好几个老板大概要在仲紫面前表现表现，操起凳子冲上来了，还没交上手，就被石磊磊踢翻在地。

其他老板嗷嗷叫着，但没人再敢冲上来，仲紫拉下脸吼他们：“走开，这是我自己的事！”老板们没走开，把石磊磊围住。

小彭和葛蔓蔓追上来了，小彭掏出警官证警告这些人散开，扰乱治安的一律拘留十天。茶叶店老板闻讯也赶来了，把老板们劝进店。

店外一边站着仲紫，一边站着石磊磊，他旁边是小彭和葛蔓蔓。仲紫一直盯着葛蔓蔓看，突然哭了：“从来没人敢打我，石记者你今天打我了，是她怂恿你打的吧？”转而怒问葛蔓蔓：“葛蔓蔓，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葛蔓蔓听得莫名其妙，看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个无厘头的挑衅。石磊磊接过话头：“少扯七扯八，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告诉姓黄的，趁早投案自首，不然扒了他的皮，老子当混混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

仲紫越哭越伤心：“你就会欺负我，看不起我……”石磊磊气得七荤八素，骂了一句：“你有病！”

茶叶店老板出来好言相慰，仲紫总算进店，临了冲葛蔓蔓喊“我们没完。”葛蔓蔓无辜地看着石磊磊，石磊磊说别理她，我们走。把铁棍子扔在地上，发出锥心的噪音。

三人又回到医院，石磊磊和小彭去找主治医生，医生说从拍片看，腿骨没有全裂，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葛蔓蔓在病房陪小云说话，小云哭着问，姐，我的腿是不是保不住了，以后谁给我哥做饭，送榕榕上学？好善良单纯的女孩，葛蔓蔓听得心里阵阵酸，不停安慰她。石磊磊回来也说，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治疗一段就会好。小云这才稍微安心。

四人胡乱吃便当当晚饭，说到晚上陪夜，葛蔓蔓说我来吧，女生对女生方便些。小彭说，葛姐，你酒吧还要忙呢，我来吧我来吧。石磊磊朝葛蔓蔓使个眼色，我看还是小彭在这吧，男生力气大，我们先回，吃的用的我明天带过来。葛蔓蔓还不想走，石磊磊硬拉起她，说榕榕还在你妈家得接回来。出了住院部，石磊磊埋怨葛蔓蔓，你平常蛮灵光的，今天怎么傻不拉叽，没看出来这是天赐良机，让小彭多陪陪小云？葛蔓蔓说，我哪有石大老板聪明，一颗脑袋九曲十八弯的？石磊磊说，承认自己笨就好。葛蔓蔓说，是啊，以前够聪明的，怎么认识某人后就变得木头脑袋了呢？

两人拌着嘴到了葛蔓蔓妈妈家，榕榕正在跟亮亮玩跳棋。爸爸看见石磊磊吃了一惊，说哟，小弟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时间快去体检。石磊磊说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就是事情多忙来忙去。石磊磊抱着榕榕准备开车回家，问葛蔓蔓去哪里。葛蔓蔓刚给依松打电话，他说晚上客人很多，他叫鬼毛过来帮忙了，老李也来了，正在厨房掌勺呢。老李这人有点意思，林风要是看自己不在，马上就走人的，他倒心甘情愿地当厨师。

葛蔓蔓说，我也回吧，等下要给榕榕洗澡什么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做得来么？两人一前一后开车回家。开了一半，石磊磊打电话叫葛蔓蔓停在路边，把榕榕放她车上，叮嘱说等下到了小区，不要直接上楼，多溜达几圈再回家。葛蔓蔓忙问怎么了，石磊磊说，没什么，你先回。

石磊磊的车右转弯，一直开到一条人迹罕至的无名小巷停下，下车回头看，一辆大功率的摩托车开过来了，刚才石磊磊就发现它在后面跟着自己。

骑摩托车的人摘下头盔，是林吓强，他瓮声瓮气地说：“姓石的，有种，不慌不忙引我到这。”

石磊磊笑着抽烟：“我一没欠你钱不还，二没跟你抢女人，有什么好怕的？”林吓强说：“别装蒜，那些东西不在仲彩华那里，肯定就在你这里，快点拿出来，不然老子做了你！”

石磊磊扔给他一根烟，林吓强接了又扔了，石磊磊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好好想想，仲彩华都不要的东西，***嘛要，你当我傻子啊？”林吓强说什么意思，听不懂。

石磊磊说：“你也知道，仲彩华老狐狸的钱都是捞偏门来的，可是她精得很，杀人放火贩毒的钱再多也不碰，所以她能活到今天。她都知道保全自己，我做正当生意的为什么要跟贩毒沾上关系，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林吓强说：“仲紫说那些东西在你们这里的。”石磊磊说：“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哪天你被卖了还帮她数钞票呢。”

林吓强说：“她是我大嫂，应该不会出卖我的。”石磊磊说：“林吓强，你讲义气不滥杀无辜还算条好汉，可惜太死心眼。我告诉你，仲紫连管彬都敢卖，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林吓强说：“你有什么证据？”石磊磊哼了一声说：“好好想想，那一年你大哥在酒店搞的地下老虎机场子，那么隐蔽，安保那么好，为什么被我拍到照片，最后被公安捣毁？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你大嫂掩护我进场子的。还有，你大哥跟沙霸联手垄断沙子供应的事，天衣无缝，为什么我还是拿到铁证曝光出来，你大哥为这个出去躲了半年。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就是你大嫂给我提供证据的。”

林吓强听傻了，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谁都知道***的能说会道。”石磊磊说：“信不信由你，我是不忍心看你被仲紫当枪使，才提醒你一下。依我看，那些东西就在她手上。”

林吓强说：“不会吧，要是在她手上，干嘛说东西在你们这里。”石磊磊说：“她跟仲彩华和我都有恩怨，所以想借刀杀人。再说了，好好一碗肉，一个人吃多爽，干嘛要分一半给你，换了我，我也这么干。”

林吓强沉吟：“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我这就找仲紫问清楚。”石磊磊说，好了，该讲的道理我都讲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林吓强说，等等，你要是敢把今晚碰到我的事告诉警察，老子废了你。

石磊磊说，我跟谁说话了吗？没有啊，我经常躲到一边自言自语的，瑜珈老师说，这是很好的减压方式。林吓强笑着骂道，妈的，你这人也挺好玩的，来一根烟。石磊磊刚扔给他烟就钻进车里，林吓强问怎么了，石磊磊说，那边好像有110的车过来了。林吓强吓得一口把烟吃进嘴，跳上摩托跑走了。

石磊磊哈哈大笑，这莽汉比起那个黄始龙好对付多了，咬人的狗又闷又狠，狂叫的狗往往不咬人，真理啊。

葛蔓蔓一直担心石磊磊外面碰到什么事，等到他敲门进来才松气，这是他第一次来自己家。葛蔓蔓问什么事，石磊磊说小事，没事了。他有事总是自己担着的，问也是白问。石磊磊要榕榕回自己家，榕榕不肯，说晚上要跟妈妈睡，还问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天天睡一起，你们怎么不睡呀？葛蔓蔓讷讷无语，石磊磊说，爸爸打呼噜太大声了，所以不在一起睡啦。榕榕说，这样啊，晚上把爸爸鼻子塞住。石磊磊还想让榕榕回家，榕榕就是粘住葛蔓蔓。葛蔓蔓说，要不就睡这吧。石磊磊说好吧，开始给小公主洗澡，葛蔓蔓以为他不会，谁想驾轻就熟，看得葛蔓蔓自叹不如。

手机来了短信，是林风，说在同学的朋友游艇上玩，问要不要过来，这里有一个高级Party。嗬，都玩游艇了，葛蔓蔓说，林风同学，没你潇洒，我在给我家娃洗澡。林风说，蔓蔓，不能老缩着得走出来。葛蔓蔓说，娃娃要芙蓉出水了，以后再聊。

葛蔓蔓回去洗手间看石磊磊和榕榕嬉戏，其乐融融，别人的孩子都这般疼，要是他自己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光景？葛蔓蔓靠在门上遐想翩翩了。石磊磊，林风，李华，三个男人，三种类型，三个方向。如果说林风是西湖里的一池湖水，波光荡漾，不是有月影倒映，荷香阵阵，那么李华就是湖边的小路，虽然不显眼，但看着踩着都踏实。这个狗头呢，该用什么形容？葛蔓蔓感到语拙词穷。

帮个忙抱一下，石磊磊把出水的榕榕递给葛蔓蔓。葛蔓蔓抱进房间讲了一会故事，小宝贝就睡着了。石磊磊靠在沙发上，很疲惫的样子，葛蔓蔓问喝酒么，石磊磊说不了。葛蔓蔓其实是想跟他聊点什么的，聊什么都可以的，但他沉默着，葛蔓蔓说，前几天张阿姨来酒吧了，说你和齐远兮的以前，石磊磊说，过去的事说这么多做什么。葛蔓蔓又说，仲紫也来过，也说到你哦。石磊磊说，她说的可别信。葛蔓蔓说，要不你说说？石磊磊说，不记得了。葛蔓蔓说，有秘密吗，还是不敢说？石磊磊说，两条各走各的铁轨能有什么秘密？

手机响了，葛蔓蔓说我去接一下，是李华，他问葛蔓蔓晚上是不是有事，葛蔓蔓说家里有点事，麻烦李总掌勺，真不好意思。李华说，不客气，应该的。等通完话回客厅时，葛蔓蔓发现石磊磊睡熟了，鼾声好大。可怜的男人，真的累了，她拿了条毛毯给他盖好。

半夜葛蔓蔓起来两三次看石磊磊睡得怎么样，发现他无论怎么个睡姿，都是脸朝外背朝里，只要一靠近，哪怕轻轻的，他眼睛就哗的睁开，吓得葛蔓蔓赶紧解释说你毛毯掉了，但不见石磊磊应声——原来睁眼是他潜意识。连睡觉都绷紧神经，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实话，那一刻葛蔓蔓很想摸摸他的脸，但终究没有，怕被他觉察惹来嘲笑，这王八蛋嘴巴损起来足以让人喷血而死的。

第二天葛蔓蔓和榕榕睡到快十点才起，发现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米粥也做好了，还有小菜花卷糖包等等，他留下一张字条：我上午有点事，帮忙带一下榕榕，榕榕不喜欢吃稀的粥，要稠一点的。

一大早石磊磊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妹说请他8点半到五四路信和广场18楼，石磊磊问谁找，她说您到了就知道了。

石磊磊到了18楼，“江氏企业集团”六个大字扑面而来，气势非凡，一到前台，就看见一个男人候在那边，咦，他不就是那个预付了货款却忘了提货的马大哈北方佬吗？

北方佬笑眯眯地朝石磊磊抱拳：“石总你好，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石磊磊说咳，是你找我，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北方佬说，是我老板要见你。石磊磊问你老板是谁，北方佬报出了一个名字。原来是如雷贯耳的江总，石磊磊在很多场合都听说过他，很有实力的大老板，做饮料批发生意起家的，十年前代理了一款凉茶饮料，刚开始没人喝，臭大街，他咬牙熬了三四年，结果赚大了，挖到第一桶金后生意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现在主攻房地产和生物制药，但一直没有放弃批发这一块，说这是他的福地。

在总裁办公室石磊磊见到了江总，很朴素的一个五十多岁男人，满面红光，他说：“你很守时，说八点半就八点半到。”

石磊磊说：“前辈召见总不能让他等我这个小辈吧？”江总说：“很好，我喜欢懂礼节的依弟。”石磊磊说：“江总有什么指教尽管直说。”

江总说：“好，闲话少说，我想跟你合作，让你全省代理两款饮料的销售。”他说出了饮料名，都是热销的饮料。我的天，只要拿到福州地区的代理权，傻瓜去卖都会赚到爆胎，更何况是全省！石磊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淡然。

江总有点诧异，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石磊磊说：“江总，这种天上掉金银财宝的美差，为什么是我？”

江总哈哈大笑：“年轻人有这种定力，是干大事的料。我直说吧，我观察你很久了，也通过谢经理考察过你，见横财不起贪欲，诚信经营一以贯之，我很满意。”北方佬，哦，也就是谢经理附和说，石总，我以为你那次会死不认账，结果是我小人之心了。

石磊磊冲他笑笑，转而又问江总：“诚信经营的公司也不少，为什么是我这样的小公司中彩？”江总说：“实力比你好的公司不会像你一样珍惜这种机会，实力跟你差不多的小公司十有八九难免搞小动作赚横财，综合衡量，你公司表现最好了。”

石磊磊说：“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江总又大笑：“你这个依弟很有意思，好吧，跟你全透底吧，我妈妈很欣赏你，对你赞不绝口，说这样的依弟不合作还跟谁合作。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夸人的。”谢经理补充说，江总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很重视母亲的意见。

石磊磊有点摸不着头脑，江总接着提醒：“你到过我家玩的，跟林依姆一起去的，她的老姐妹黄姐就是我妈妈。”

原来如此，没想到不经意间做的善事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石磊磊说，我上次给的治胆囊炎中医方子，吃了怎么样。江总说，我妈说吃了九贴基本不痛了，很高兴。谢经理说，石总现在没有疑问了吧，江总看人很准分毫不差的。

石磊磊问，江总想怎么合作。江总说：“我把两款饮料的全省代理权委托给你公司，利润***分成，你四我六，所需人员由你组建，但必须接受我公司的统一培训才能上岗，费用由我出。考虑到公司形象，办公地方我租好了，就在对面的大厦，装修等等费用全部由我公司出。怎么样，条件够优惠了吧。”

石磊磊说：“优惠得我要跳楼了，不过新组建的公司算谁的？”江总说：“当然是你的，我也不介入日常经营管理，只管向你要分红，达不到目标，我可要炒鱿鱼哟。”

石磊磊说：“这样最好，我不喜欢有人对我的公司指手画脚。”江总笑：“你放心，这些都会在合同里写得一清二楚。现在有一个问题，我要求两个月之内在省内九个地市设好分公司或办事处，并且开张营业，能做到吗？”

石磊磊说：“这个没问题，前几年我做记者的时候，从省里到基层认识了一批人，虽然这两年没什么来往，但只要厚着脸去求他们，他们不会不给面子的，一人给一个，够用了。”

江总拍着沙发：“这也是我选中你的一个原因，没什么问题，签合同吧。”石磊磊把合同看了两遍，心里想，妈的今天撞大运了，但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应该再加一条，若以后合作中发现甲方或乙方存在欺瞒对方之行为，可以立即取消合同。

江总和谢经理对看了看，说行。签了字，江总拍着石磊磊肩膀说，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好好干，赚大钱，谢经理具体负责跟你公司联络接洽，你们是熟人了，不用我介绍了吧。

石磊磊兴冲冲回到医院病房对小云说：“妹妹，我们交好运了！”葛蔓蔓也在，问哪里捡到宝了。石磊磊乐呵呵地把签合同的事说了，两女子高兴得也合不拢嘴。石磊磊说，这就叫好人有好报，知道这两年公司为什么做不大吗，缺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想不做大都难……

接下来的日子，石磊磊忙得连轴转，好在谢经理鼎力相助，穿针引线，钱粮到位及时，招兵买马、岗前培训也就一气呵成。石磊磊到九地市跑了一圈，动用以前的老关系，设分公司的事也顺风顺水。

小云体质好恢复得很快，医生跟石磊磊说，腿是保住了，不过以后走路可能会有点小障碍，比如一颠一颠，不过幅度不算很大。石磊磊对着墙壁生闷气，恨不得立马抓到黄始龙，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石磊磊要小云把房地产公司的工作辞了，养好身体准备担当新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小云说，哥，新公司开张了，原来的业务也不能丢掉。石磊磊说，这么大的业务摆在面前，你还舍不得这些小不拉叽叽的单子？小云说，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原来的业务接着做，又没坏处。石磊磊说，好吧，在新公司单独列出一个部门接管原来的业务。

因为小云养伤，葛蔓蔓顿时忙了，酒吧的事得管，榕榕得接送，还得帮忙做饭什么的，不过她觉得很充实。这天傍晚，葛蔓蔓安顿好榕榕和小云，正想回了，小彭来了，还没吃饭，葛蔓蔓进厨房热饭，小彭问石哥呢，好几天没见着人了。葛蔓蔓说，他呀，新公司就要开张了，忙得每天什么时候回家都说不准。

还有吃的吗，说到石磊磊，石磊磊正好走进来。葛蔓蔓说，你等等，我热饭去，再炒两个菜，你跟小彭喝两杯。石磊磊看着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的葛蔓蔓，由衷地说，以前那么凶，现在怎么变了一个人？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小云插话，女生嘛，就是这样的，你凶，她也凶，你好，她比你更好。石磊磊看着小彭说，有一个人，不管你对他凶不凶，他总是这样好哦。小彭笑着低头吃饭，小云装作没听见。

石磊磊问小彭，最近严打怎么样？小彭说，战果喜人，破了一批积压案子，抓了好些漏网之鱼。石磊磊说，林吓强和黄始龙呢？小彭说，狡猾得很，听说躲到乡下去了，偶尔晚上才溜回城里活动，我们人手不够，抓捕有难度。石磊磊说，到外面说去。两人走到大门外，石磊磊说，我有个办法，应该能帮你们。小彭问什么办法，石磊磊说你们盯住仲紫，到时就能牵出林吓强，然后瓮中捉鳖。小彭说，仲紫最近很老实。石磊磊想，林吓强应该也在骚扰她吧，就让他们狗咬狗去。葛蔓蔓在里面喊，你们两位，溜哪里了，酒菜备好啦……

酒吧已经进入正轨，盘点第一个月收支，居然盈利不少，这跟林风的卖力宣传推广是分不开的，葛蔓蔓说要请他吃顿丰盛大餐，林风说我们谁跟谁。葛蔓蔓说一定要表示谢意的。林风说，真要谢谢我，就请收下这个吧。林风把一个小红盒子打开，双手送到葛蔓蔓面前，一个好大的钻石戒指。葛蔓蔓猝不及防，问这是什么？林风单膝跪地，蔓蔓，嫁给我好吗？

葛蔓蔓不知道林风会搞突然袭击，太夸张了，二十来岁小屁孩玩的套路，她急忙说，不要这样，快起来。林风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葛蔓蔓说，你要不起来，我就不在这了。挎起包要到外面去，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拒绝，但拒绝的态度必须表明清楚，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暧昧。

林风站起拦住她，问为什么要拒绝我，是因为他吗？葛蔓蔓不知道他说的“他”指谁，说，林风，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林风说，我觉得挺合适的，蔓蔓你这样折磨我，是不是太残忍了？葛蔓蔓很无奈，说结婚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就可以了的，林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风说，我明白，男人的责任，赚钱，我都明白的，我也会做得很好的。葛蔓蔓觉得他的理解太狭隘了，还不明白婚姻的要义，至少亮亮他就从来没有谈及过，这不能怪他，他没有尝过婚姻的酸甜苦辣。

林风激动地说，我知道，都是因为他，他有什么好，一个被开除的身败名裂的记者，养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葛蔓蔓生气了，林风你可以骂我，但不能迁怒他人，男人要拎得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说！走到一边不理林风了。

林风过来拉她，一旁听着的依松过来挡在中间，指责林风，葛姐不理你了，你给我走开。林风说，你算什么东西，管我们的事？依松说，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再不走，老子揍死你！依松混混相一出，林风有点怕了，瞪瞪眼，走了。

葛蔓蔓很难过，多年的友情难道就要这样画上句号吗？她绝对不想失去这位好朋友，可她也不愿委屈自己的感情，更不愿意让别人来指挥或包揽自己的归宿。这个初中就已经认识了的林风难道会不知道吗？

爱情是个贪吃又独食的怪物，它把善良可爱的友谊挤兑得营养不良，脸黄肌瘦。葛蔓蔓伏在桌上伤神，依松问姐怎么了，葛蔓蔓摇摇头说，让我安静一会好吗。

小云恢复得很快，已经拆掉石膏可以慢慢走路了。又是星期六，葛蔓蔓心情不好，过来散散心。张阿姨也在，看见葛蔓蔓，亲昵拉手问寒问暖。

石磊磊提着一个箱子从楼上下来，里面装着的都是榕榕玩过的布娃娃什么的，有些旧了，榕榕问爸爸你在干什么呀，石磊磊说爸爸整理一下东西，过一阵我们要搬家了。葛蔓蔓说，搬家？这里不挺好的吗。石磊磊说新公司开张，这里离得远了，想在五四路一带租一套环境好一点的房子。张阿姨附和葛蔓蔓说，在那租房子得花多少钱呀，榕榕则拍着掌大叫，要住新房子啦，要住新房子啦。

仲紫提着两大袋东西进来了，刚才大家还说说笑笑的一下戛然而止，没有人理仲紫。葛蔓蔓看到张阿姨眼睛里抑制不住的仇恨，不禁打了个冷颤，那眼神跟那天茶叶店门口仲紫看自己的一模一样。场面充满敌意，仲紫很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葛蔓蔓心肠软，还是打了个招呼，说来啦。仲紫趁势跟葛蔓蔓闲聊，穿好皮手套做卫生，其实张阿姨刚把楼上楼下打扫一遍。张阿姨悄悄凑在葛蔓蔓耳边说，别理她，坏女人。葛蔓蔓不好接这话茬，抱起榕榕玩你拍一我拍二的拍手游戏。

石磊磊把实在旧了的玩具扔掉，还能玩的布娃娃呢，准备把她们的外衣脱下来洗洗，脱到一个西西公主时，突然咦了一下，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仲紫刚好在擦楼梯口，问怎么了。石磊磊有些慌张的样子，说没什么没什么，很快把布娃娃塞到一个塑料袋里扎好，放在茶几下面，上面还用几盒茶叶压住。仲紫对榕榕说，贝贝，你知道吗，刚才那个西西公主，是爸爸送给你的第一个布娃娃。榕榕说，爸爸，是你送的吗，我怎么不记得？石磊磊说，是那个爸爸。

午饭是仲紫做的，张阿姨本来说在这吃饭的，但快午饭时坚决走了。石磊磊知道原因不好留，送她到门口，张阿姨拉住他的手说，娃啊，什么时候向蔓蔓求婚？

石磊磊吓了一跳，说妈，怎么说这个？张阿姨说，妈看出来了，蔓蔓心里有你了，你求婚她愿意的。石磊磊含糊着敷衍，张阿姨说这么好的女娃，不抓紧别人抢走了。石磊磊说是是是，总算把老太婆哄得高兴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葛蔓蔓觉得石磊磊有点怪，时不时瞄自己，问他什么事，他说没有，葛蔓蔓觉得一定有，再问，石磊磊指指葛蔓蔓下巴，那有一个饭粒。葛蔓蔓一摸，还真有，但这肯定不是他怪怪地看自己的原因，接着问，还是不说，急了，蹦出一句，姓石的，你讨厌。小云意味深长地笑着，榕榕也跟着笑。

只有仲紫面无表情地吃饭，葛蔓蔓用眼睛余光发现她总是盯着茶几下面看。吃完午饭洗好碗，仲紫很快告辞了，葛蔓蔓和小云、榕榕上楼去。小云说，不是说多疼多疼女儿吗，今天连正眼都没看两眼，现在又急匆匆走，都是假的！

石磊磊坐在茶几边，用脚踢了踢压得严实的那个塑料袋，剔着牙作沉思状，而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彭。吃过晚饭，他要葛蔓蔓带小云和榕榕回小区的家，葛蔓蔓问怎么了，要清场。石磊磊说，晚上有朋友要来。

葛蔓蔓回去的路上问小云，他有什么朋友要来。小云说，应该是打隧道的那些铁哥们，他们约好每年来看我哥一次。葛蔓蔓说，他好像很少朋友的。小云叹息，人落魄的时候怎么会有朋友？好些人可势利了，看我哥这样躲得远远的，我哥性子倔也不爱找别人。葛蔓蔓说，那个害他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云说，我哥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事，可难哪，那人好像故意在折磨我哥，我哥越痛苦，他越高兴。葛蔓蔓说，什么人这么可恶，小云说，谁知道，变态的人多了去了。两女生感叹一阵，也只能无可奈何。

石磊磊玩了一阵网游，不到十点就钻进房间睡觉了，一楼虚掩的两扇窗户没有关。大概午夜时分，他听得楼下响了两下，再侧耳听，没了声响。又过了好一阵，他摸黑下去，窗户还是虚掩着，摸摸茶几下面塑料袋装着的西西公主，里面的那张纸条没了。

石磊磊溜回房间，给小彭电话：“鱼上钩了，要盯紧。”挂了电话，一夜酣睡到第二天上午，给葛蔓蔓电话，要她帮忙照看小云和榕榕一天，葛蔓蔓说你忙你的吧。石磊磊坐在家里等小彭电话，黄昏时分，终于来电话，说鱼出门了。石磊磊说，他们觉察什么没有？小彭说，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中，吴大队亲自带队，杨老等高手倾巢而出，我只能敲敲边鼓。石磊磊说，好吧，我也过去。小彭说，这个不大好吧，这么大的行动。石磊磊说，我就旁边看看，还可以帮你们把把风。小彭说，我请示一下。石磊磊说，少装腔作势，老子跟吴大队他们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泡妞。

石磊磊穿上户外装，带上棒球帽和墨镜，打的到了官尾街。这个外来人员汇集的街区，一到晚上永远是鱼龙混杂的表情，街两旁一溜夜市摊子，琳琅满目，尽是低廉粗糙的物件，浓妆艳抹的小姐挎着小包匆匆上班去，游手好闲之徒到处晃荡，街头角落蹲着一撮撮玩牌赌博的人，各式小贩穿梭其中叫卖。

石磊磊叼根香烟双手插兜，装作闲逛的样子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奔向目的地。沿着这条主道往西走到一棵大榕树下，是三岔口，向左边拐直通城区的六一路，沿着中间而去走到尽头就会有一个地藏寺。这个寺庙不大，二十四小时开放，处在密密麻麻的民房之间，几堵不高的墙头将两者隔开，经常有调皮的小孩爬上墙头，看信众在庙里念经膜拜。走进寺庙就看到地藏菩萨像，再进去是供奉佛的宝殿，再往里就是居士们的休憩之地。庙门口有两个厢房，右边是钟楼，悬挂一个有好些年头的钟，左边是鼓楼，用来堆杂物，有木板凳圆桌，还有废弃的香炉被编成号，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虽然里里外外全是灰尘污垢，但很整齐地一排排叠放在那。

三岔口往右拐，是一条青石板小巷，穿过一个圆形拱门后豁然开朗，一栋7层高的烂尾楼戳在那里，建筑外表被风吹雨淋看上去脏兮兮的了，前面是一块空坪乱七八糟放着破砖头水泥板什么的，烂尾楼周边四通八达通向外来民工黑乎乎的宿舍。这里污水横流垃圾肆虐，一般人都不愿进来，跟熙熙攘攘的街道截然相反，这里静得让人心里发虚。

石磊磊站在三岔口目光不由自主地右拐停留在烂尾楼上久久无法离开。这个城市日新月异让人应接不暇，可这里的时间似乎是凝固的，一切都没变，烂尾楼，小巷子，拱门依旧，就连狗叫声都还是以前那样的懒洋洋。石磊磊觉得心头发痛，这是自己噩梦开始的地方，三年前下着雨的那天不可思议的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可到现在，他还不明白究竟是谁跟自己有血海深仇，把他的失败和耻辱永远钉在这栋灰暗的烂尾楼里。

一阵锣鼓响，大榕树下戏台子的闽剧开演了。围观人群中，石磊磊看到了吴大队老杨等人，他们混在老伯老太太中间津津有味地看着戏，还有几个老警察在嗑着瓜子擦皮鞋。彭军更绝了，扮成推着自行车卖鱼丸的小贩。

石磊磊朝小彭挥手：“卖鱼丸的来一碗。”小彭屁颠颠地过来，问老板要五块的还是三块的，石磊磊说随便。小彭看着石磊磊吃，问：“他们刚进庙里，你在纸条里写什么了？”

石磊磊低声说：“我写东西在香炉丙三。”小彭说：“他们会信么？”石磊磊说：“我模仿管彬字迹写的，纸条用的也是好几年前的旧纸。管彬以前在官尾街租房住，三天两头到庙里求菩萨保佑他发大财，混出模样后，更是爱来烧香捐钱还愿了。说东***在庙里符合管彬的心理他们不会怀疑的。”

小彭说：“人才啊，怎么会模仿笔迹的？”石磊磊说：“咳，还不是小时候不会念书，不敢把成绩单带回家，只好自己写家长意见，练来练去成精了，模仿谁的字都跟真的一样。”小彭摇着头笑，旁边有人经过，石磊磊提高声音说，老板怎么搞的，咸死人了。小彭点头哈腰，对不起，我给您加汤。

小彭又问管彬把什么东***在庙里，石磊磊说，他们说是管彬贩毒所得的五百万，还有贩毒联系图。小彭想了想说，五百万？石哥你说害你好惨的那两百万会不会也藏在里面？石磊磊吃着鱼丸的嘴巴停住了，说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小彭说：“我一直在琢磨这案子，觉得很奇怪，管彬说那天把两百万装在一个拖拉箱里，叫仲紫去交易，可她说当时时间紧迫没有打开箱子看过，只觉得箱子很沉，林吓强受审时也说没见过这笔钱。也就是说，这两百万到底有没有放到箱子里，只有管彬一人知道——如果他做手脚呢？”

石磊磊说：“你是说管彬黑吃黑，给假钱，或者干脆就是一箱子的草纸？”小彭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管彬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翻阅卷宗，林吓强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他当时带了好些弟兄在烂尾楼四周蹲点，说管彬命令他，一旦仲紫交易成功，要不惜代价保护好装毒品的箱子第一时间安全撤退。按道理应该是保护好仲紫和他女儿才对，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石磊磊说：“你是说管彬为了黑两百万不惜牺牲仲紫？不可能吧，他很在乎她的。”小彭说，谁知道，这些***的思维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的。石磊磊说，不说这些了，什么时候动手？小彭说，应该快了吧，吴大队已经派人装成香客进去悄悄疏散里面的人了。石磊磊说，瓮中捉鳖，但愿不要出什么篓子。吃完鱼丸，说四处转转，小彭说不要靠近庙里。

石磊磊说知道，在大榕树下晃荡，没有心情听闽剧，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猛一转身，发现一个人的背影眼熟，悄悄在后面跟着，靠，是黄始龙，他居然还敢来这里，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暗中保护仲紫？

黄始龙低着头往地藏寺去，石磊磊暗暗心急，如果听任他搅局，今晚的抓捕行动很可能功亏一篑。他加快脚步并故意弄出声响，黄始龙回头看了一下，小跑起来，石磊磊追上去，边追边喊：“黄始龙，你给我站住！”

黄始龙蹩进一条小巷子，石磊磊掏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大踏步而上，只见黄始龙肩一矮，掏枪回身射击，石磊磊躲闪不及，轰然倒地。

啪啪两声枪响，大榕树下的人群一下骚动，刑警们下意识拔枪，纷纷往枪响处赶去。吴大队马上发出指令：“行动，包围寺庙！小彭你过去那边看看，注意安全！”

小彭握枪冲进小巷子，一看倒地的是石磊磊只觉得头嗡的一下，暗叫完了完了，怎么跟小云交代，用力推石磊磊，问怎么了，没反应，小彭更慌了，使劲要抱起石磊磊送医院。

石磊磊说话了：“抓我大腿根部干什么，妈的黄始龙，干得老子好痛。”小彭说，石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石磊磊指着衣服里面的防弹衣说：“好在我表姐给我一件旧弹衣，不然今天挂在这里了。”小彭放心了，要去追黄始龙，石磊磊说这王八蛋属兔子的早溜远了，你赶快去增援那边，别管我。

小彭蹭蹭而去，石磊磊挣扎着站起来，等他来到地藏寺附近时，正看见林吓强用钢珠枪顶着仲紫的太阳穴，大声嚷嚷：“给我一辆车，不然打死她！”仲紫的鼻子被打肿了，鼻血涂得一脸都是，路灯下显得格外恐怖。

小彭等几个年轻警察在拉警戒线，看戏的人哗啦啦涌过来，就连戏台上的小生和花旦们也不甘寂寞挤过来凑热闹兴奋得不得了，还叽歪不停，说那女的皮肤好白是不是化妆的，另一个戏子马上说，不是化妆，你看她脖子的肤色跟脸一样的。石磊磊就站在他们身边，定眼看着林吓强和仲紫，慢慢地看出了他们在演苦肉计——林吓强卡仲紫的胳膊没有使出全部力气，仲紫表面害怕，眼睛却滴溜溜打量周边动静。

两声枪响前，林吓强和仲紫正关上左厢房的木门，把编号丙三的二十几个破香炉摸了个遍，除了灰尘蜘蛛网和蟑螂死尸一无所有。林吓强懊丧地拍打双手：“大嫂，石磊磊是不是在骗我们？”

仲紫说：“不可能，那个布娃娃是管彬买的，纸条上的字也是他写的，错不了。这个庙管彬一直说是他的福地，说地藏菩萨会保佑他一生一世的。我当时没在意，原来他是暗示东***在这里。”

林吓强说：“五百万，这得有多少钱呀，这些破香炉怎么可能装得下？”仲紫说：“笨蛋，怎么可能是现金，肯定是存折或者银行卡，少啰嗦，抓紧时间再找找。”林吓强说：“那可说好了，到手一人一半，你昨天说过的，不许反悔！”

仲紫气恼地瞪他：“先把钱找出来不会亏待你的。”林吓强又把香炉找了一遍，连背面都不放过，还是没有。仲紫看着黑压压的香炉，想管彬会不会记错了，对林吓强说，要不按编号一排排找过去？林吓强叫道，这么多要找到什么时候？忽然，啪啪两声枪响，吓得林吓强赶快拔出那把钢珠枪，问仲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仲紫透过窗户往外一看，糟糕，一群人提枪把寺庙包围了，警车上的警灯催命似的一直闪，说：“我们上石磊磊的当了！”

林吓强脑门出汗，忽然用枪指着仲紫：“仲紫，是不是你跟石磊磊演双簧出卖老子？”仲紫冷冷瞥了他一眼：“猪脑子，我要出卖你，我现在还会在这里等死吗？”

林吓强急得团团转，说怎么办，妈的，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仲紫不屑地看着他，突然说：“打我一拳，把我当人质！”

林吓强没反应过来，仲紫说：“听到没有，把我当人质，向他们要一辆车，这样才可能逃出去。”林吓强终于明白了，说大嫂你真聪明。

林吓强押着仲紫一步步往外走，警察一步步后退。林吓强大喊：“快给我车，不然我打爆她的头！”仲紫也喊救命救命。

刑警们围着不动，林吓强朝天开了一枪，围观人群大呼小叫，林吓强变得歇斯底里：“老子容易吗，在青海那边每天省下一点馒头，晒干做成鞋垫塞在鞋里，一个空牙膏管注满水，就靠这些东西老子硬是活着回来了，老子再也不想回那个鬼地方了，谁挡路就杀谁！”

吴大队打了个请示电话后命令给林吓强一辆车，说不要开枪，这里群众太多。林吓强拖着仲紫上了一辆警车呼啸而逃，刑警们跟着而去。石磊磊跳上小彭的桑塔纳，小彭说我们在执行重要任务你不能跟来。石磊磊说，少废话，快去围追堵截，吴大队不会在市区动手的，肯定先把林吓强赶到人少的地方去。

果然，小彭接到老杨的指令，说林吓强挟着人质往城西高速入口逃跑，要他抄近路赶到那里截住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小彭问石磊磊近路怎么走。石磊磊说，好在我来了不然贻误战机，你等着被处分吧，要小彭和他换位置，他来开车。石磊磊穿街走巷，把桑塔纳开得风驰电掣，小彭看傻了，问石哥，你那里学来这么酷的开车神技。石磊磊说，少拍马屁，坐稳，我要加速了。

城西高速入口处，石磊磊第一个到达指定位置，老杨接着到，两部支援的越野车也跟着来，四辆车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小彭跃跃欲试，要石磊磊呆在车里别出来，石磊磊说，杨老在这坐镇，轮到你这个新警察出手？睁大眼睛看他怎么捉拿林吓强吧。石磊磊下车站一旁抽烟。

远处警笛声大作，一串警车追着林吓强的屁股而来，林吓强显然也看到前面被堵住了，车在距老杨大约二百米处停了下来。后面的刑警在吴大队指挥下，包围着压过来。

老杨拿起扩音喇叭：“车里的嫌犯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下车投降。”林吓强没有动静，老杨又一次喊话，那辆车突然发疯似的朝老杨撞来。

200米，150米，100米，80米，50米，老杨朝天开枪示警。

林吓强没有停车的意思，老杨又开了一枪警告，林吓强反而油门踩得更狠。

老杨瞄都没瞄，一枪过去，只听得仲紫一声尖叫，车歪着撞到旁边的栏杆上，刑警一拥而上，先救出花容失色的仲紫，再看林吓强，老杨那枪正中他胸口，已经没了呼吸。

刑警们处理后事，石磊磊看恢复平静的仲紫接受两名警察的询问笔录，而后一警察说先送她回家，以后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再找她。仲紫也看到石磊磊了，表情淡漠地坐上车。

石磊磊问吴大队：“仲紫跟林吓强是一伙的，怎么放了？”吴大队说：“办案讲究证据，仲紫说她是被林吓强挟持到地藏寺的，现在林吓强死了，死无对证，只有放了。”

石磊磊不甘心：“那个纸条应该是她从我家偷走的。”吴大队说：“你亲眼看到还是拍到照片了？”石磊磊说那倒没有，吴大队说，怀疑不能代替事实，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

石磊磊失望，转眼要走。吴大队叫住他，刚才小巷子的两声枪响是冲你来的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来，你要有个三场两短，我怎么跟你姐交代？石磊磊说知道了，吴大队还在说，有什么线索，第一时间通知小彭，不要冲动，不要自做主张，更不要乱来，我可警告你…….石磊磊上了小彭的车，问他男人是不是也有更年期，小彭说没有吧，这个女人才有的。石磊磊说，我看你们队里就有一个，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小彭问谁呀，石磊磊斜了吴大队一眼，你说还有谁……

抓获林吓强一战，小彭受到队里和局里的表扬，兴冲冲跑到石磊磊这报喜，却发现小云在哭，忙问怎么了。石磊磊说小彭，我去新公司了，你陪小云说说话。小彭问小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云说，我成瘸子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小彭说，这个应该是这么久没走路造成的，过一阵就正常了。小云说，正常不了了，我现在是残疾人了。接着哭。

小彭说，别哭了，只要人好心好，腿有点问题算不了什么。小云说，我就要哭，我要我的腿。小彭忽然紧紧抱住她，说这样可以了吧？

小说《亲嘴可以接吻不行》 第13章 只为你绝情 试读结束。